【复仇】与狼同死(5)

那个血腥夜晚的结束却令人意外，甚至让他从此对那一夜的始作俑者有了一丝的尊敬：村里的猎户捧着他从山里掏来的一窝狼崽，穿过咧出獠牙滴着涎水的群狼，跪在一头他至今都觉得也许是因为恐惧而被放大了体型的一头巨大的狼的面前。
在头狼面前，往日那个豪爽的猎户身上所有的骄傲都变得微不足道，甚至连为人的尊严也一并失去。
在猎户献出了生命与怀中的狼崽后，群狼们撤离了村庄。
那是这个村子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伤亡，哪怕是在战争年代都没有过如此惨痛的经历。他坐在炕上，烟枪里的烟叶已经抽完，但他还在使劲嘬着烟管，试图嘬出些什么。
他的眼神闪烁，松弛的手背皮肤上青筋凸起。在他如今垂垂老矣的日子里，他更坚信三十年前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错——他从狼的利爪尖牙中保护了这个村庄的所有人。

他坐在特制的椅子上，这张椅子是哥哥专门找了别的村子最好的木匠定制的椅子，椅腿分外粗大，不易在他扶着椅子起身时摔倒。他的眼睛看着自己在裤管下都能显出变形的双腿，心里却在想着村长下午来找自己时的话：“明年开春，你来当村长吧。”
他自觉自己担不起这个重任。他对村长说：“哥哥更适合。”哥哥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屠夫，下刀利索，经他处理过的生猪干净又不浪费，大家都尊敬他。在他心里，除了幼时记忆里已经模糊了的父亲，哥哥是最英雄的那个人。
村长却摇头，留下一句“明年春天你再给我答复。”就蹒跚着离开。
他知道哥哥又进山了，走之前来看了他一趟，提了一块猪肉，还有一壶别人送的说是关内的好酒。不过现在他可没闲情逸致坐下喝酒吃肉，他在担心他的哥哥，倒不是担心他碰上什么危险，父亲小时就带哥哥上山打猎，他对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至于盘踞山上曾经夺去父亲生命的狼群，早已在三十年前村长带着备了军用步枪的民兵和本村年轻人，用了开春后的五个多月的时间把狼杀了个精光。打回来的狼皮都被贱卖给了外来的商人，马车驴车一车车运走，血从木板的缝隙中滴落。那以后就没有见过狼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