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憎恶(5)

阿饼和她的儿子被父亲安排住进了我家院落的一间空屋子里。
回去的先前几日都无事发生，每日我都只在屋子里读书写字。阿饼的儿子曾经来找过我，问起的却是他母亲的往事。看着他那略显古怪的神情，以及口中的那句“他们都不和我说。”让我产生了警惕，于是并没有多说。
外边的饥荒还把曾经搬出的一些人家又驱逐回了镇子。但也就是这些人，没把住口风，告诉了阿饼儿子当年的往事。
得知了真相的阿饼儿子当天夜里质问着阿饼“我是不是个野种？”，在我父亲闻声赶来一顿斥责后，阿饼儿子低垂着头，满是憎恶的眼神像极了当年阿饼的丈夫。
被众人搀扶的阿饼跌坐在院中，头发上的青丝在风里缓缓飘荡，没有说一句话，眼泪大滴地从脸上滑落，掉进青石板缝的泥垢里。随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嚎。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阿饼哭。

那天晚上，阿饼儿子走了，谁都没有拦住。
第二天，我想去看望阿饼——这个饱经摧残的不幸女人。可当我推开屋门时，我却愣住了：阿饼并没有理会我的进门，而是紧盯着她桌上的那面镜子，里边是她生出皱纹的脸，而她在昨夜就流干了眼泪的眼睛里，满都是憎恶。
那是远超过她丈夫和她儿子眼中憎恶的憎恶，仿佛要吞吃掉镜子中的自己。我一阵发寒，张开的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我退出了屋子，关上了门。
那几天我发了一场烧，整日在床上昏睡。
病愈后我得知了一个消息：阿饼跳进了镇子边上的河，就像我当年的跛子表姐一样。
那天晚上，我和父亲坐在院落里，街上满是涌进镇里的饥民，他们嘶吼着打砸着一切，还有人不断冲击着我家用粗木封住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