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憎恶(3)

一个星期以后，阿饼来了。正忙于过年而本该缺人，但母亲却似乎并不怎么乐意，是父亲执意要让阿饼留下继续做帮佣，二人还为此吵了一番。至于爷爷，那时已病入膏肓，在家中说不上什么能管事的话。
这次来我家里后，原本在丈夫被抓去充壮丁后就满脸愁容的阿饼更加沉默寡言，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不是那种为做好活计的细致谨慎，而是待人的态度像是自己低人好几等。即使是面对那时年仅九岁的我，也再未抬头直视我的眼睛。
年后的一个中午，有好事者在街上铺满了爆竹，劈里啪啦的声响吵得冬困的我难以进入午觉的梦乡。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却听到家门口有人嚷嚷。我坐起来，跑到院落。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执意要进我家院子，被一个佣人拦着。

父亲和母亲闻声赶来，都没敢过去，远远地观望。而在这时，本该在后院洗衣服的阿饼跑出来，站定在那男人面前，嗫嚅着没说出一句话，而后低下头，像极了在父母面前做错事将要受罚的我。
爷爷自里屋呼喊，自从他大病自知时日不久后，脾气愈发古怪，经常便溺在床上，想来那次是又拉在了床上。父母和佣人却都没动身回屋，而是紧张地看着阿饼和她面前的男人。
“那天晚上，那群当兵的是不是到咱们家了？”男人的声音嘶哑但响亮。
阿饼依旧低着头，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捏着衣服下摆，脸憋得通红。许久才说：“没有……我没有……”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在院落里，男人放下手，阿饼则是捂着一边的脸，泪水几欲从眼眶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