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憎恶(4)

我父亲开始动身，捋起袖子，露出瘦弱的胳膊，斥责道：“阿饼那是命大，不然你还怎么能见到你老婆？”
“命大？”男人扭头质问，而后轻蔑笑着，眼睛里流出憎恶，看向阿饼：“我看是腚大！”
“你咋不去死呢！”
在我父亲即将要走过去的时候，男人丢下这么一句话，转头就走。在我后来仍在镇上居住的年月里，再也没见过他。
自那以后，阿饼彻底不再和人言语，总是在灶台或者洗衣盆前偷偷憋着泪。在那段日子里，爷爷去世，父亲彻底承担起了他原本不想承担的这个家族的重担。
八个月后，回家里休养的阿饼生下了一个孩子。人们说：“那是个野种。”

我问父亲：“野种是什么？”
父亲责骂了我几句，让我不许再提起这个词。看着父亲那铁青色的脸，我低下头不敢作声。
阿饼后来回到了我家中，继续做帮佣。我也在稍稍长大后被父亲送出门去到外地读书，很少回家。
民国十八年，爆发了一场大饥荒。街头巷尾流传着如此的歌谣：“民国十八年，饿得人吃人，狗吃狗，饿雀儿吃石头，老鼠没法走。”不断有北方来的饥民涌入城中。
父亲托人送信：“外边不太平，速归家。”
收到信的我随即收拾行李，雇了辆同乡的马车，赶回至了小镇。小镇还是那个小镇，万幸的是，即使有饥民来此乞讨，但隔绝于外的小镇并没有受到饥荒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