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憎恶(2)

父亲曾去外边念过书，当然按照爷爷的说法，当年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让父亲去外边读书。父亲每日不得志，郁郁寡欢，整日待在他的书屋——尽管里边的书大多被爷爷付之一炬。父亲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在那天下午，我在院落中奔跑玩耍时，父亲过来，抱起我说：“表姐，她随河水漂去了外边。”
当我又问起家中的女佣阿饼时，她的回答和父亲不一样，她幽幽地说：“你表姐呀，去找她男人了。”
关于阿饼来我家做帮佣前的事，很多已经无从考证，但镇上的人们都知道，她是一户张姓人家的童养媳。至于她的名字，从来都无人知晓，只知道“阿饼”这个称呼的来源是二十多年前她的父母用她换了张姓人家的几张烧饼。两个月前，她的丈夫去城里挑担，被抓去充了壮丁。

阿饼并不住在我家，每日傍晚，她就需要回到镇子旁边的村子里。临近年关的一个傍晚，在阿饼做完手里的活计后，走出院门，母亲却突然喊我，给阿饼带点家中的年货。我提着一块布子包的年货追出门，却看到阿饼蹲在巷口，捂着胸口干呕。这件事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每天傍晚，挑着大粪担子的农人总会从巷口走过。
但当天夜里的事，却着实让人害怕。
听说是哪里打了仗，一队残军进到了阿饼所在的村子，那天镇里的人都如临大敌，街道处处点着火把，几家大姓人家在镇口把守，还都配上了枪。久不问世事的父亲也去了，临走时让我和母亲躲在家里的菜窖中。
第二天的时候，听说残军走了，大家都舒了一口气。但阿饼却没有按时来家里帮佣，之后数日，母亲一提起菜姐，就是一阵唉声叹气，让我这个小孩子莫要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