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双全(2)

我印象最深的一堂课是他将孟子的《鱼我所欲也》，“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面对我们这些不谙人事的孩子，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人生在世，有得有失，最难的，最要紧的，就是拿捏好‘取舍’二字。”
我当时听完只是记下来，其实心里不明所以。但之后的几十年里，我却把这两个字当成了毕生的功课。
有一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这直接影响着我家明年的生计都没了。可就这时，我父亲宣布，明年是至圣先师孔子诞辰三千年，免收一年学费。
宣布完当天夜里我母亲就和我父亲闹起来，毕竟一年的生计就这么没了。我父亲只说了一句话：“明年那些学生不来，以后还有多少能来？”之后，任母亲怎么抱怨，都一声不吭。
那时的我已经十二岁了，已经知道了上学是一件奢侈的事，不少人家也认为，不上就不上了。欠收的消息传开后，我的同窗们有的愁眉苦脸，有的欢天喜地。我还知道，读书能去县城，能去省城，不读书就只能种地了。而且他们不上学还能种地，我们可就断了生计了。

自此，取舍二字深深地烙在我心里，大事小事都先在心里拿捏一番再去施行。这确实是个极为正确，极讲道义的法子。
可父亲给我上的最后一堂课，却教的是另外两个字——双全。
在省城上了三年学后，我又去北京上了大学，半工半读，极为清苦。进了大学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学实科，我受够了文科，我不想再像父亲那样在“之乎者也”里浸一辈子。好像是十几年来被压抑的学习的激情一下子爆发了，我只用了一个学年就自学完了高中为止的所有实科课程，并在第二个学年通过考核，正式转入实科物理学系。我一生的事业到这里可算开了头。
毕业前的一天，院长和两位教授——其中一位是我的导师——喊我去办公室谈谈，他们说，现在国家有项重大的任务，需要大量优秀人才，问我想不想去。我问他们：
“要去多久？”
“不知道。”
“去哪里？”
“你到了就知道了。”
“去干什么”
“你到了就知道了。”
我一时哑口无言，这时我的导师补充了一句：“能不能回来也不知道，但是去了，你就和那些英雄前辈们一样光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期末考试你不用管了，准你一周的假，回老家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