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星火(3)

最喜欢画画的孩子拿到了木窗花，他小时候总喜欢偷拿老者的宣纸和毛笔贴在窗上临摹那些栩栩如生的鸟兽虫鱼，却从未被发现。凋敝的窗花在他朦胧的泪眼里像失去灵魂的躯壳，那些翩飞的蝴蝶和腾跃的金鱼，尽数死去了。
背书最快的孩子接过了一整摞古诗词，只是这些知识他如今不太用得上了。
最顽皮的孩子突然大喊一声，跪在了地上，旁边的孩子也都哭了，因为他手里的，正是那个雕花的檀木盒。小时候，他总是故意装作背不住书上的词句，到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他和老者两人时，他便能多讨要些冬瓜糖。
老者于是第二次开了口，声色严厉：起来！把垫柱子的石球也滚走。
孩子们照办了，老者始终背着手，立在一旁，像大宅子里仅存的石像。因为外乡的孩子砸碎了门前的石狮，甚至爬上屋顶，把檐角的石雕也毁了。
那天夜里，寂静的小山村里陆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燃尽了落后的残余的一切和孩童的纯真的幻梦。
“那些年，我们都怪老师选错了，要是留在山里，一切都不会发生。”
（三）
不再年轻的孩子们还算齐整的第二次还乡，是为了修缮老宅子。

早些年有人捐了几百万，让公路通到了村里，所以这一次，大家是乘着儿时向往的汽车来的。他们大多事业有成，各行各业的人才都有。不过，有那么几位，在听说捐款的风声后，就突然断绝了与乡亲们的往来，连留下的联系方式也无法接通。还有几位，已经再也来不了了。
从前的孩子们对着熟悉又陌生的院落议论纷纷，试图重现记忆中的图景。雕花的木窗已经重新装好，擅长书画者早就按照从前的模样定制了匾额，挂在厅堂的正中央。
有人带来了一箱冬瓜糖分发给昔日的好友，不过，他们都说已经尝不出当年的滋味。我随手剥了一颗，塞在嘴里，倒是我所熟悉的味道，因为从小喝完汤药，母亲总会给我一块，抵消中药的苦涩。
“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因为有老师，我们这群人还窝在这山沟里，都得混成什么样啊？”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向他们为老者立的碑深深鞠躬。老者四十多年前就与世长辞了，葬在院子后的半山腰。出资修路的那位在通往墓地的路上修了一座凉亭，名为，星火亭。大概想表达他们用了大半辈子，终于读懂了老者当年总挂在嘴边的话。
亭子里，几个山里的孩子警惕地望着队伍，也许这场突然造访打破了他们享有的平静。于是我抓了一把冬瓜糖，上前询问他们想不想吃。

他们一脸惊奇地看着我，不知哪一个说了句：这有什么好吃的？
随后，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