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星火(2)

星星之火，孩子们不懂，这比床前明月光和花落知多少还要难懂些。老者总是不厌其烦地解释：你们每个人，就像一颗小火苗，但只要落到广袤的大地上，风一吹，就能燃起大火。你们长大了，都要走出去，去山外面，到祖国需要你们的地方去，成就一番事业。
孩子们自然还是不懂，他们会问老者：可是爸爸妈妈都在这，你也在这，为什么我们要出去呢？
老者便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我们也想出去，只是没得选，但你们不一样。
如若有顽皮的孩子说：我爸爸妈妈说他们也不想出去，外面哪有山里好呀？
老者便少见地板起脸，示意孩子带着他回家，后续的事情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几年后，这群孩子大都坐上了牛车，在家人难舍的目光中，渐渐消失在蜿蜒泥泞的山路间。他们去的地方，叫县城，那里的大马路上跑着孩子们从未见过的绿皮卡车，最重要的，是集市上能买到数不胜数的冬瓜糖。而告诉他们这些的老者，从未出现在送行的队伍中，许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再利索。
“小时候都听话的很。老师说要我们出去闯荡，谁还敢选别的？”
（二）
孩子们最齐整的第一次还乡，是为了探望老者。

无人缺席，从前大到让人觉得寂寥的院落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孩子们都驻足于天井中，其中也有些陌生的面孔，大概是同行的外乡伙伴。他们可能觉得这院子新鲜，很想上前细细琢磨一番，怎奈队伍最外围的孩子们不为所动。
亲切的身影从记忆里走出来，在厅堂中缓缓放大，拄着拐杖的老者在门槛前停下。他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看着一张张稚气未脱的面容，轻轻点了点头，却又补上一声叹息。
他转过身，将拐杖倚在主桌边上，搬来不知何时备好了的梯子，摆在厅堂正中的横梁下。他攀高的动作很慢，像不断定格的幻灯片，每一步都踏在孩子们柔弱的心上。他瘦弱的身躯颤颤巍巍地托起横梁上悬挂的牌匾，二者的年轮加在一起，恐怕有数百圈。他倒退着下来的步子依然很慢，却很正。那一刻，他就是房子的脊梁，和手中的匾额一样，守护着祖宅最后的尊严，未曾有过分毫偏差。
打头的孩子接过他手中的牌匾时，他终于开口了：分开带回去，当柴烧。声音很沉，似古井无波，不露痕迹。
他一遍遍地进出着，步子越来越慢，却并未取过拐杖，也没人出手帮他。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只是紧紧地拽着新朋友的胳膊，阻止他们上前。那些陌生的孩子神色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不入流的样板戏。而当他们出言不逊、厉声催促时，却往往被山里的孩子们制止。没有人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