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仙(4)

那日，是除夕。她像往日那样,躲在和尚衣襟里听他鼓琴，忽一弦凝神望去，和尚指尖一抹鲜血，留在绷断的弦上。
她明悟不归将至，屏息等待不归。和尚半闭着眼，盘坐于地。月过中天，不归不至，和尚亦坐着，宁静安然。她无由有些恐慌，但和尚神情自若，她便放松下来，觉得和尚定有对策。
她待了整整一夜，仍不见何魔出世，倒是和尚，竟盘腿睡着了。
她好笑的伸出树枝推他。悄然无声。
和尚如同一座雕塑静静倒下去，他苍白的脸侧在雪中，雪飘落在他宁静的面孔上，他的脸，比雪还要惨白几分。
她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颤抖着手将周身灵力尽数输入和尚体内。
可她妖力浅薄，耗尽心血才唤回怀中人些许生机。
直到那梅花树，彻底成为了一棵枯树，和尚方才勉强醒转过来。
和尚看着她虚弱若烟的灵体，眉中不觉哀愁，不言片刻，费力伸手，抚了抚她的发。

她看着和尚难过，想安慰他，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和尚奄奄一息，面色沉静，倏尔淡淡一笑，似放下什么，竟是无尽的超脱与清美，“我原是成不了仙的...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可惜...... 再也不能飞花入怀雪夜奏曲... "
原来和尚一直知道，那朵梅花，最喜欢的，便是藏在他的衣襟里听琴曲。
和尚将浑身的灵力都给了她，又将她失去本体的魂魄迁入了那座石桥。
他说，“你我缘分未尽，五百年后，我渡你一程。“
可谁的目光分明不舍？他心境尽碎，佛缘舍去刹那，千年难遇的天资竟让他通晓因果，不归原是他的心魔，而这灵动的小花妖是他不该触碰的缘劫。
奉心本心，人说痴愚，却是情真。
冥冥间的因果，一饮一啄，自有回报。
非人力可及。
当天幕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脸上，雪被映得苍茫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