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仙(3)

他弹第二曲，江南细雨纷纷洒洒。石桥灵魄扶摇，浴劫而上。
他弹第三曲，地动山摇，风吹残雪，荒凉一片。
佛曰，莫痴了，山河变色。
石桥断了。
天劫之下，前尘往事一并记起。
琴师错愕起身，琴弦划过掌心不伤片痕，虚虚散开。
那飘然若仙的琴师啊，来不及伤心，一阵风来，便也轻烟般散了。
石桥的三魂七魄在破碎的石中挣扎，妄图留住琴师的一片衣角。
或许上天垂怜。她的魄未成仙而有灵， 化作一团蒙蒙的荧光。
她急急奔向琴师弹琴处，却又无处可奔。
斯人所在，只有一棵枯死的老梅树立在冰冷的雪里。
她怒吼，为什么?
忽有一声浅浅的叹息。
她怔住了，那个石头坚硬的心似在雪中冻裂了。
她想起她原不是石桥，而是桥边的一棵梅花树。

她三季沉睡，四季而放，所见不过三两樵夫，在暮日余烟里负柴而归。
直到一日，路尽头出现的是一个和尚。
和尚布衣芒鞋，清清静静，背上负着一琴。
看见她，眉眼盈盈。
“呵呵，是一个未化形的小妖精啊。“
她莫名欢喜，竟是提前一天绽放。
满树艳艳灼灼，灿若霞彩，乱了他眼中色彩。
那和尚微微笑着，在梅树下结了个草庐，住了下来。
和尚喜欢饮酒，常喝得大醉。酒酣耳热之际，就把琴拿出来，畅弹终夜。
她将神魂偷偷寄在纷落的花瓣上，轻轻地落在和尚衣襟上，聆听着曲子。就这样，和尚一共待了十个冬季。她亦是知晓和尚常驻此间的原因:他欲渡一魔，名唤不归。不归十二年现世一回，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渡了不归，他的佛缘也便圆满了。
这是他师傅所言，和尚的师傅给了他一架琴，说不归出世，琴音自乱，到时他便知晓不归是何物，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