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应看我

正是惊蛰时节，万物复苏，沈绪来时恰遇小雨，青州是典型的江南水乡，不同于昱京的“野蛮”雨，青州的雨更显缠绵，沿桥看柳，微凉的风夹杂着雨丝扑在沈绪的脸上，带着泥土与青草特有的味道，很舒服……
沈绪用了杯茶，神色慵懒，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台上那说书人正说到青州桥，倒让他来了几分兴味。
“赵宋天启年，北原人破齐京直下江南，短短一月拿下当时陪都青州周边城镇，直逼宋帝自退位，宋帝以自缚为名，只身入得北原营地，焚自己于敌营，与其将领古达同归于尽，同日新帝即位。”
“得知此事，北原君震怒，亲下江南以破青州，为亲弟古达雪恨。”
“青州虽素来富庶，但不敌北原三月围困，乾穆年三月，城破，北原君下令大火焚烧青州三日，居民不得出，为彰显仁慈，火后若有幸者，允其不死。哪知道第二日到桥上一看……”
不料，那说书人反倒在这紧要处停了下来，任凭底下看客再催也是不肯说了，只说：“若要听下回，还请各位看客明日到场。”
众人听了也不好为难，毕竟人家也是混口饭吃，就要离场，却听场中一男子笑了，便是沈绪，又听那人高声道：“今日，鄙人高兴，便将讲讲这青州桥，并非什么国家危亡，就是一场风花雪月。”
也不管底下看客如何，便将故事讲来。
“当年，赵宋战败，青州被焚，赵宋太子赵霁忍一时之辱，假死避于西疆，借先帝藏于西疆财宝兵卫，韬光养晦十年，当时北原君已死，为夺帝位，北原诸王动乱。赵霁方才北上，乘虚而入，逼退北原人，以松江为界，南北而治。”
“新皇仁德，大开国门，与万国商交，青州临海，又水路通达，经年养息，富庶非常，众人感念小桥的恩德，聚资重修，唤青州桥。”
“这些本是无关的话，只是青州桥落成那年，来了一个道士，其人系新宋国师弟子，道法有成，浑然仙人……”
沈绪现在还记得，见到小乔的那一天。
他活了太久了，见过太多人类精怪，他们大多求他、怕他，胆子大的威胁他，只有小乔，敢质问他。
她抱着怀中的少年，神色平静，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沈绪：“大人，不也为人拼过命吗？”
小乔生来便在这一方小天地，百年十年，修出灵智，来来往往人踏过，风风雨雨桥渡人。痴男怨女，垂髫耄耋，众生百态皆看过了，却是没有遇到过愿意驻足停留的人。虽生灵智，却身不得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冷不丁寻了个书生，倒吓得人投了河。
救了人上来，也只能撅了嘴，向风，向河，向那街边的柳，抱怨。
孤独的人，只瞧得有人来，便心生欢喜；他要愿意跟你说上话，怕是连命都要给了。
小乔便是这样，孤独的狠了，连素衣素袍话都蹦不出几个的人，都觉得有趣。
那人说：“我叫素笙。”
“诶，你叫书生，是坊间那个极会读书的书生吗？”小姑娘表情灵动，自言自语惯了，又反驳道：“不对，那书生我见过，你还比他俊些。”
素笙红了脸，自小生在道观皇城，贵人娇女都是含蓄羞涩，哪里见过如此……如此直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