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_2077(7)

琼斯想起曾经在某个上世纪拍摄并且只能在电子屏幕上播放的黑白画面的纪录片，里面提到，城市街头淤积的小水滩，可能来自山川、大海和冰原，或者来自亿万年前那些原始的庞然大物在进食蕨类植物时顺便撒下的一泡尿。深水处的水流也并不是静止的，缓缓流动下仿佛具有某种生命——来自这颗星球庞大的脉动。
琼斯知道，在经历了战争和工业的污染后，这水里早已没有了能发出声音的生物。但随着下潜的继续，那些掌灯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似乎又有什么沉闷的声音存在，似乎是来自过去的幽灵在发出低鸣。来自人类对于未知的本能反应使他产生恐惧，同时因为下潜过快而产生的氮醉反应让他情绪低落。
终于，琼斯的掌灯照到了湖底的地面，随着光线的探照，街道，房屋随之出现在眼前。尽管在这里尚是陆地的时候他就搬离去往了他处，但那些只存在于他童年记忆里的碎片仍一一浮现，这水下的小镇街区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苏醒——这是他的故乡，拉古纳湾。
从下潜平台上下来后，令琼斯惊讶的是——这湖底仍有一些不知名的水草在摇曳。生命是坚强的，尤其是结构简单又没有脑子的生命——夜之城的人类除外，他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仍活过了核爆、瘟疫和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就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下，却依旧繁衍生息。

琼斯摆动脚蹼，游曳在那些似乎被定格在十五年前或者更早的时间里的建筑群中：供电线路挂在头顶，房屋的门窗有开有闭，街道两旁仍有十五年前人们生活产生的垃圾。穿梭过林立的路灯，有当年的饭店和教堂，散落在它们门口的招牌还不像现在夜之城里的那些那般夸张巨大。
这里曾经是夜之城少有的没有那么多电子娱乐的地界，当年的孩子们还没有沉迷于能直接体验他人情绪的超梦，而是常穿着旱冰鞋打冰球——这项活动便宜但是健康，还能偶尔和喜欢的女孩的身体发生碰撞。也是在那时，琼斯曾向一个假小子一样的女孩发出他人生中第一次约会的邀请，虽然被拒绝，但必须承认的是，那段时间，是琼斯整个少年时代最美好的回忆。
“嗯-哼……嗯-哼……嗯哼-嗯……”那个曾俘获一个少年情窦初开的心的女孩常哼的这首歌在琼斯耳畔响起，没记错的话，是埃塔索·雷蒂诺的《Only You》。
“Only you……”琼斯心里念叨着，一阵悲痛袭来，他从回忆里抽出身来。
琼斯的眼睛又落在一些因氧化或者其它什么原因而倒塌的铁架和整个建筑群上堆积的淤泥上，这些都在提醒着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