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餐店一事(2)

从他们看似天南地北却脱不开校园的谈笑里，我大概猜到，他们三个多半是高中同学，小学初中也同班或同校，如今上了大学，寒假又聚在一起，无论是过去熟识的人和事，还是大学里的新鲜经历，都是可以七分真三分假地嗨聊下去的。
我想起曾经也有这样的朋友，如今都已不知道了去向，对他们的放肆于是少了几分厌恶。
那男孩子讲自己意外成了大学播音站站长的故事，声情并茂，逗得两个女孩笑声不停。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把倒扣在桌上的手机拿到面前，正好在他背后的我瞥见，来电显示的是“妈妈”，好几个未接。
男孩点开微信，发一段信息，动作飞快。他发了什么，发给谁，我没看见，也懒得去猜。把打扫工具放回原位，回到柜台，正准备拿出手机，结果该死的饿了吗女声又喊了起来，我只好把手机又塞回口袋，打单去贴。这回撕的口子更差，被电子嘟囔了句：“你撕好点儿啊。”
我没搭理他，只希望那桌少男少女赶紧走，回家睡觉，该干嘛干嘛去。别再赖在这个山寨肯德基的快餐店的消磨青春，害我刷个抖音都不得清净。
抖音刷了没一会儿，店门“咣铛”一声被推开，我抬头一看，是饿了吗的骑手来拿两份牛肉汉堡的那个单子。这骑手我有些面熟的，看面相是我见过骑手里年纪最大的，又黑又瘦，两只眼珠子瞪得格外大。他也是我见过动作最麻利的，手机上永远显示的是骑手软件。有其它骑手曾经在店里笑过他，说他有病。我附和着笑。那时候我们都在刷手机，看不一样的内容，一样的投入神情。

那桌孩子又是一阵大笑，那名男孩的笑声格外大，引得我和骑手都忍不住看了一眼。
我突然发觉那男孩白净面庞的眉宇十分眼熟。
骑手把褪到下巴的口罩飞快带好，遮住面容，从我手里一把拿过外卖，出门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那露出的眼眉就是我眼熟的来源。我又看了眼男孩，神态自若的他想来没有发觉柜台这边的变故。我骤然想起许多年前，还是学生的自己说什么也不要父亲的拉货的小货车送我去学校报道，用裹在身上的油腻店服抹去额头冒起的冷汗，我一下子失去了刷手机的勇气。
望向店门外，父亲的背影已看不见了。它融进夜色里。
霓虹消解着夜色，消除不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