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不想出生的(2)

他们说灵魂诞生于肉体之前。母亲想要个完美的孩子。父亲曾在枕边对她说，现在有一种技术，能在胚胎形成之前找到胎儿尚未成熟的灵魂。他们会将知识灌输给那个未成熟的灵魂，那样那个灵魂就会在拥有肉体之前变得完美，然后他们询问那个灵魂，会问它想要什么性别，想要什么外貌，他们会让那个灵魂自己选择基因，孩子自己的名字也是由孩子自己决定。等一切选定之后胚胎才会形成，他们会利用那种技术让胎儿选好的基因在胚胎发育过程中稳定表达，避免意外的突变，这样就会生下一个最完美的婴儿。父亲说，他的那个继承人就是通过这种技术生下的。母亲想要一个完美的孩子，可是那个价格高的可怕，虽然付费并不是一次性付清，但母亲只有逐渐卖掉父亲送她的所有房产才能勉强支付得起。
所以当他们问她想要什么性别的时候，她本想告诉他们她不想出生。但她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你会是个漂亮的女孩对吗？我想叫你若艾，喜欢这个名字吗？”

真奇怪，她想，明明她现在一个细胞都没有，却能从这声音中感受到温暖，于是她选择做一个女孩，她告诉他们她喜欢这个名字。
后来她在母亲的肚子里听到了父亲冷漠的声音。
“我会把打胎的钱给你，这种孩子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养的。”
母亲没有回话，她能感受到外界传来的温热，她知道母亲一定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然后她听到了父亲的叹息和摔门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那温热并没有离去，她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我们并不需要他，不是吗？”
不，我们需要他，我需要他，她想。她伸出还在发育的没有成型的拳头打在温暖的壁垒上，却只引得母亲轻轻的笑声。
她再也没听到过父亲的声音，她知道发生了什么，父亲抛弃了母亲。父亲收回了送给母亲的所有房产，母亲再也无法支付后续巩固基因的费用，这意味着她那些不稳定的基因很有可能发生一些不可控的突变。
打掉我吧，母亲，我本来不想出生的，她哀求着，可惜没发育完全的声带无法把她的愿望带给母亲。她倔强的母亲怀着突变的怪胎挣扎地活着，母亲会接受一切工作，只要能让她有钱生下这个孩子。但她的母亲从来没过过这样的生活，她甚至从来没自己做过一顿饭。她在母亲温暖的子宫里能感受到那些痛苦，但每次母亲都会用温柔的声音说：“没关系的，我会把你安全生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