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贝尔卡长大（《贝尔卡战争回忆录》前传）(13)

他的字，说不出是狂放还是紧缩。如果把他的字放进四线格里，那么“a”、“c”一类的只在中格出现的字母一定不会超格，甚至紧凑到上下都不会贴格；但像是“d”、“f”一类的字母，他一定会把出格的部分写得特别长。于是那些单词整体看起来，真的就像是竹节虫一样。但你们千万别笑话他，我第一次收到他的来信时其实自我感觉他的书法比我当时要好得多，况且邮差根据信封上的那几行字就很精准地找到了我家。
字是人的门面，更是修养，我不会坐以待毙的！正是因为他的刺激，我的书法才得以突飞猛进，虽然我依旧会把这件事归功于我而不是他。
但他的字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好久。
在贝尔卡被制裁，油价飞涨的日子里，非紧急信件已经限量寄送了，同时我又拍不起电报，因此我的好多封信都被囤积了好久。
一次我下课写信时，有个同学凑了上来：
“哟，给谁写信啊？春天来了？”
“你看不出来那是个男名吗？请你不要瞎猜好不好？”我刚刚修好的笔又被气得掉在了地上。
在我挡住信纸之前，他就把它抽走了，另一只手还死死地钳住了我的两只胳膊。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古董，想不到彩旗的信仰早就被你传到了这个落后的小镇上了，哈哈哈！他是谁啊？我想我们可有好戏看了！”
我停止了挣扎，停止了回答。我真可怜他。
我生日那天前后，他为我寄了份包裹，是一个很精致的记事本。扉页写着这样的字：
明暗无辄，暗夜未央。
乍一看我就懵了，竹节虫一般的字体让我更懵了。但是隔了十秒钟，我嗅到了一丝不妙。我眉头紧缩，让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终于看透了他的意图。而这，或许是个转折点吧。
我立刻回了一封感谢信，其中提到了一句：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精致的记事本，在这之前，孤陋寡闻的我甚至见都没见过。
不久我便收到了回信：
……
自信些，人生而平等，只是体现在不同方面罢了。最终的结果是，我们一生中会经历一样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没有人能够避免。但无论如何，天道酬勤。只要努力，一定会有所收获。
……
他为什么总是把话只说一半？而且也只说得一半正确？或许，正像他一直提倡我学会独立思考一样，我们有着不同的经历，这要求我辩证地看问题吧。可是怎样思考呢？他说：“换个角度去思考。”可怎样换角度思考呢？他说：“辩证地思考是第一步。”那，我到底该怎样思考？这个循环论证是不是在无形中否定了他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