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虫(5)

“新房子里飞蛾啊甲虫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多，我就买了这个，”母亲从车箱里翻出个盒子，“试试看有没有用哦，听说是新产品。”
“嗯。”陈岑接过去，认出上面的三个字：海德力。
“房子是留给你结婚用的，我们到时候老了就搬到乡下去住。你也要加把劲把女朋友找到啊，别老叫我们催的啊，这有什么好催的。”
“嗯。”
“人要现实！连肚子都吃不饱的事，你做了以后会后悔的！”
陈岑抬起头，母亲正弯腰搬起一摞书。她拒绝看他。

“嗯。”
你以后总会后悔的。
陈岑知道母亲在说什么。她指的是陈岑在学校开咖啡馆的事。仔细说起来陈岑是有一点后悔的，倒不是后悔这件事本身，而是后悔一些阴差阳错的存在，最后让整件事的最后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的狼狈。
陈岑也不怎么见过父母的后悔。他们总是举重若轻，比如举重若轻地卖房，举重若轻地与爷爷家断绝关系，又抑或是举重若轻地买下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海德力”。早些年小叔玩高利贷终于玩出事，就此引爆一场轰轰烈烈的家庭伦理肥皂剧。爷爷身为族长（虽然族里没几个剩下的了）满口的长幼纲常，父亲将身为人民教师的觉悟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相完美结合，小叔凶相毕露忠实遵守了身为混混的职业道德，母亲生动展现了她不为人知的身为市井妇女的英勇泼辣，而刚动过手术的奶奶则毫不知情一脸懵逼，只是给当时还在外地读书的陈岑打过几次电话，问他怎么不来看看她。陈岑拿了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几分钟前他刚刚听完了母亲在微信上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对爷爷和小叔血与泪的控诉，用词独到逻辑新颖久久萦绕在耳畔令人欲罢不能心驰神往不忍卒去。最后陈岑想了想，辩解说电话长途费太贵话费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