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诸文生·尘世结(3)

庆余微抬起头，混着血沫艰难的说了下去:
“余床下尚有银钱十两……想来一时够先生用了…以先生名望……寻事乞活……自然不难……唯恐乱世……先生不可以自矜了……” 
庆余把头靠在石凳上，一节一拍的低声唱起来: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
渐渐的，庆余的声音低了下去。良久，他头歪下，似昏昏睡去。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一旁，那奉茶的年轻人声音响起。他望过庆余，灰白的眸子里也流过一缕伤感。他转过身问文生:
“庆余是……？” 
“瑞宁七年，冷雾之变……究竟是何事……”文士回头，双目狰的血红。
“我想你应该有印象了，不过你既然执意要问，那我便与你讲一讲。”
披着大氅的年轻人坐到文士与庆余对面，拿起了茶盏。他吹过茶杯上的雾气，连天的冷雾也随着一扫而空。清荡寰宇之后，天空下一片艳阳高照，只是这房屋较一开始时破败了许多，周围院墙上多是刀砍斫之痕。就连这青石桌凳上，也不免有些痕迹。

院里杂草丛生，梅树几乎被劈做两半，只生了一点新芽，在蔫蔫的愈合伤口。仙鹤不知踪迹，倒是街角的老鼠在这坐了窝，从地道里贼眉鼠眼的探出头来，伺机要在周遭淘一些吃食。放眼望去这屋里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只有与青石桌相对的那一面立着一座碑，那里还算干净。
周围人声嘈杂，可这屋子确实寂寥无声。半晌，那房间的窗户打开，一截烂纸从里面轻飘飘的甩了出来 。案上趴伏睡觉的，正是文士本人。
青石凳旁，庆余的身躯已经消失不见。文士见到这些变化却没有惊诧。看到这，年轻人心下了然，缓缓道:
“冷雾之年，饥旱遍地，饿殍当道。北方战事吃紧，钱粮兵甲却无一富足。皇帝年幼，外戚与宦官勾结执政，大臣们多有不忍，于是……”
“……私通边将！”文士余怒未消，大喝一声，一拳捶在青石桌上，几乎砸出血来。
年轻人看了一眼，并不理会，接着说了下去:
“上一任皇帝可谓英明神武，手段也是不错。”说到这里，年轻人不由啧啧感叹，“只可惜英年早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