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塔坝琐事其一(2)

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听到这话，便停在两人中间，“要求说这会儿上学，去那么早干什么嘛。我今天也没看到他。”
“张叔，莫得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咯？”健半试探道。
张叔楞了一下，摸了摸肚皮，又扫了一眼面前这个勉强吃得饱饭的小伙子，招招手说：“食堂把饭吃了再去也得行。”
“那就谢谢张叔了。”健倒没有推脱。
“你也搞快去上学嘛。”张叔又对着那个小朋友说道。
张叔的工厂就在南塔坝，南塔坝又是这个城市城区里少有的工业基地，他从1976年开始在印染厂上班，现在单位宿舍分在坝子里最繁华的地段，孩子也在厂立子弟小学[2]就读，离家很近——说到底这个“繁华”的坝子，其实只有一横一竖两条主街罢了。他对现实生活非常满意，受早年乡野里赤脚医生的影响，他内心隐隐有点担心佛家说的轮回论云云，因而在生活中常常照顾别人，人们也往往很尊敬他。

“你待会儿还是去剑南市场拉货回来还是怎么？”张叔走着说。
“不，这次我打算进多一批货，最近生意逐渐开始要有起色了，到龙门[3]去拉，货运火车就在那下货，又有一个批发市场，肯定便宜的很。”健说的神采飞扬，不时还把手伸出去然后握拳，仿佛握住了生活的希望。
“龙门？那好远哦来去八十里路，而且出了城都是人家的田坝坝。”
“所以说一会儿吃了饭就去噻，我骑个三轮，总比走路快些。”
“你娃这么勤快，你们家以后撇死了都有七成。”
“那期望得到七成哦，六成，六成就完全够我家活了。”健少有地表现出一个年轻人的样子，开着玩笑，仿佛身上的担子因此减少了不少一般。
健的家里有一个正在市中心旅馆当服务员的母亲，一个正在读小学的弟弟，至于他那自小当少爷而又脾气古怪的父亲，他倒没怎么指望过，更不用说那些旧日大家族里的亲戚们了，倘若那些亲戚当真有用，他们一家子也不至于会到这时还只是能勉强温饱。健在1993年初中结业后，便没有继续读书，而是早早担起家里的重担，到南塔坝这片“富硕”之地来“淘金”，一家小卖部，正如他出生的那年一般，赶上了时代的浪潮。勤劳致富的号角鼓动着每一个受够了贫穷与落后之苦的中国人的内心，他自然也不例外，凑来了万块钱[4]，开了这么一家店铺，投身到与巨浪的搏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