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塔坝琐事其三

1996秋，东方红大桥桥头，天蒙蒙亮，一家国营旅馆内
东方红桥头，无可置疑的是本市那时的市中心；这家旅馆就坐落于此，南来北往而无亲戚接应的客人出川进川，往往都会在这里歇上一脚。
“健，嘿，你这娃儿勤快，这么一大早上就跑到这来帮你妈搬东西来了？”柜台前的经理如此说道。
“今年来南山梁子上新开了好几家新的超市，整天又莫得生意，索性不开那么早，先帮我妈把东西抗了再走。”健回答得很直接。
“唉，我给你娃说，好生把你妈贴近点，现在经济形势不好，但你妈工作妥妥的是个铁饭碗，你不信就看到起嘛。”显然这位经理对他的铁饭碗工作很是满意。
话又说回来，随着市场经济的进一步深化，又是一年的时间里，越来越多的民营企业开始探出头来，相应的，那些原先陷入僵化的国企便首当其冲。即使是那些尚且还勤勤恳恳的厂子，也因为市场供给的逐步增多而逐渐冷清，印染厂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全速运转了。有些自以为捧着铁饭碗的工人对此毫不在意，毕竟始终是旱涝保收；但人们，尤其是那些靠着单位为生的人们，似乎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桥头的秋风，确实有些冷。
健赶忙帮母亲抱完了所有的被褥到洗衣房去，他穿行在旅馆的走廊里，余光瞥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手拿着一块黑色砖头，对着砖头说话。健在守着小卖部之余，看过很多香港电影，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什么。
那个男人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在走廊间高谈阔论，不时可以听到什么“收购”“并组”“扶持”之类的词语。
淳朴的时代孕育淳朴的民心，经理就站在那里望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羡艳之情，那是一个激动人心遍地机遇的年代，仿佛自己就是下一个这样的人。只是自己人已中年，成天困守在一方天地间，不能出去闯……子女的工作一直没有落实，呆在家里还等着就业……不不，还是国企来的安稳，只是，工资没太变动，反倒不能太吃得起肉了。秋天，还真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