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夏】苦夏(4)

追悔与遗憾都只是软弱的证明，夏油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剩下的只有去践行它，即使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甚至永无止尽的血路，即使马拉松的终点只是自己的尸体与整个世界的腐朽与错误。理子灰原的死和愚昧的教徒村民就像剖开他的利刃，温柔理性的人被侵蚀切割，一地黯淡的碎片又拼凑成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那不是凋亡或者新生，那是从夏油身上剥离的一部分，它们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平淡的苦夏，好像他在还能发自内心微笑的前十七年的人生里耗尽了一辈子的温存与耐心。
五条悟曾经是一个不明白何为动摇与恐惧的人，但是夏油杰带着苍白的微笑说只是苦夏而已的时候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阴云笼上他的同时也牵绊了他，强大到一切尽在掌握的人也体会到了恐怖的不确定性。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好的猜想，可那时他太年轻太自信，固执地相信夏油杰不会离开自己，只当崩坏的征兆是无端的担心。
五条悟从未想象过没有夏油杰的十八岁，他这样不注重仪式感的人甚至连成人礼开的香槟牌子都在脑内计划周全；他就是有那样不知所起的乐观与自信，想好了以后要让他看住自己少吃甜食保护牙齿，要想方设法劝他戒烟，在笑音疏朗里永远并肩，站在最高点看时光荏苒，甜品分他一半，痛苦帮他分担，恣意率性里笑得眉眼弯弯。但是欢愉与憧憬都急转成单方面的无意义，他的十八岁没有成人礼，没有微笑与拥抱，更别提挚友与期许与祝福，只有一场过不去的苦夏与日后无数踽踽独行的寒冬。

我们夏天的男孩旋转于四面来风，
似铁的海草的绿
高举喧闹的大海并抖落鸟群，
拾起波浪与泡沫之球，
以它的潮水闷死荒漠，
为一个花环梳理乡村的庭园。
【草臥れた回転木馬、
見たくもない欺瞞の産物，
疲惫的旋转木马，欺瞒的产物不屑一顾，
仕組まれた惨劇の丘に
咲いた蓮華は枯れるのだろう，
那预谋的惨剧的山丘上绽开的莲花
也已枯萎了罢，
私を穿っていく醜い透明，
将我挖穿开去的丑陋透明，
灰色の心が無数に悲鳴を上げるの，
灰色的心无数次发出悲鸣，
背徳の白い息も次第に白銀が，
背德的白色气息也逐渐，
覆い隠してしまうよ，
被白银覆盖而掩藏。】
时光就像变换轨道的列车，它浮沉在时代的洪流里旁若无人地向前开，一路伴随刺耳的轰鸣与避无可避的跌宕起伏，不管车上是来来往往数不胜数的普罗大众还是踽踽独行高高在上的强者。夏油杰认认真真地陪他坐过了三年的青春，他们交换信任与友情，等不到一场盛大的成人礼就在苦夏中分离，往日最有耐心的人甚至捱不过第三年的结尾便匆匆离去，头也不回地迈进汹涌的人流，眉眼低垂，毫无波澜。五条悟的一生里居然也会久久凝视一个人的背影，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人到底也有无法填补的缺憾与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