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11)

我真替李香感到高兴。
这份高兴却没有持续多久。还没下课就天降暴雨，一众学生作鸟兽散，我一个人回教室，在楼梯的拐角处看见了李香。
准确地说，是穿着裙子的、浑身是伤的李香。
玩具熊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也沾了一些血污，不过不多，一点点而已。她蜷缩在那里，我要去扶，她迷迷糊糊地打开了我的手，嘴里念着她妹妹的名字，固执地自己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我不敢碰她。李香摇摇晃晃地走进雨里，我远远地缀着，看她走向初中部，她妹妹正坐在教学楼屋檐下等她。可能是姐姐的样子吓到她了，小姑娘哇一声哭了出来，李香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手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她费力辨别着血水和雨水的区别，不再去碰妹妹的身体，可能是不想弄脏了哪里。

玩具熊被塞进小姑娘手里。我听见李香说，对不起，今天不能接你回家了。
暴雨正骤。
李香慢慢走向天台，我亦步亦趋地跟着，雨势太大，我快要看不清她了。她转身对我笑了一下，隔着重重雨幕，有一点轻小的、浅淡的哀意从那笑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彼时雨正瓢泼，那笑也一瞬即没。
我不敢想象在这之前发生过什么。我只看到那件脏兮兮的白裙子湿透之后紧紧贴住她的身体，宽大的裙摆被疾风吹动，她好像一个提线木偶，被玩得遍体鳞伤之后风要将她带走、将她丢弃。
孟境。她对我说，谢谢你。
渐渐地，我也快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似乎是对她大喊了什么，我说李香，李香，你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