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你身邊的人 ｜ 臉(3)

他瞪著窗半天，又來到那個窗前，手在人影出現過的地方，摸了摸，頭倚上玻璃閉上眼，雙手扣十。他再睜開的時候，有三盆花，綻開玫紅星點，敷在毛茸綠葉上。他不會回來。還是幼稚，他都不認識我。但他低頭看簡陋的地板上卻有對奇大的腳印。有一年，一個叫承林的人，在那個街中有棵櫻花的后邊，一間鋪子里工作。櫻花開的時候虞走在樹下卻從沒帶上手機，他張著臉看藍天白花，看夠閃過鋪子，離開那里。后來琤林離開，轉到下兩個街區服務。他等到春天走來這里再看會兒。承林早忘記那天是穿哪件衣服，但虞往后又待在這條街道住了三年，每回冬季，他拾掇出那件體面呢衣，照鏡子時想是承林的黑還是自己身上顏色正些，穿不了兩月，虞珍重地曬透，疊好套上塑袋掛到理櫥。

可是他死了。緊接著晴天閃了個炸雷，害虞沒站穩，身子一逼，撞得前邊玻璃嗶——波——！一聲，他就聽到了鈴，虞回屋接電話，那邊告訴快沒時間了，他人等他的地點已換到了下沉廣場，期間看到一只從天墜落的大鳥，可能是駝鳥綱。虞掛掉電話，理理身上，并沒太大折皺，他忽然想起承林的鈴聲，那天接線，是從他手機里告訴，他正在安裝，后來他琢磨他怎么用的鈴特別像一部電影，笛聲很高，男主因為受不了現實，在輛火車上轉世，大片太陽從窗子過來，這是回應的最佳時候。承林的死訊他也是從他前同事聽來，開車路過個轉彎花壇，后邊一輛車越得快了，他剛錯開，車子莫名熄火，他下來檢查，一輛廂式小貨醉酒地頂了他出去。他家里其實也慘，內圍沒有母親，外圍的接二連三求他，每回借的錢少了，被罵像只愚驢，只是待升值，根本又不是白給，他只眨眨那雙大眼睛，每天在路上接單。
可他不認識她啊。虞提上手袋，覺得脖子那里有點冷，隨手從鏡子架邊拉下條絲巾子，一萬個黃菊瓣撒在黑紗，身上一罩，似乎這屋也添生氣，虞平了平脖子卷著的，想到。他走到門前錯臺，準備換鞋。最近腳腫，但沒太在意，整天使勁往里攮外，還是僅靠豆腐維持蛋白質攝入，有人勸他去看看，他晚上回憶起來，就是苦笑，他總認為這是對親人的某種贖罪，因此每天還是這樣出去。鞋子是白的，絆帶到踝，本來酷酷的但到他這里，只好系四道，在倒數第三縱就剩空眼。區區八個線孔，撐得灰麻繩子脹裂，結成的長穗穿回前頭，塞進橫向。等他抬起頭，他站到他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