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雪(2)

他叫刘隐，这个名字承载着太多荣光。封州刘氏，大唐诸侯，他的父亲是十足的封疆大吏。常人穷极一生无法到达的高度，他自出生便屹立顶端。高度与责任总是相辅相成，作为封州刺史的长子，他如今总揽一州军务，有忙不完的公事。
阿文的家世倒比他更显赫，阿文大名朱友文，乃是梁王次子，天潢贵胄。梁王是大唐罕有的异姓王，临朝辅政，权倾天下。所幸阿文头上顶着一个哥哥，没有承继家业的重负，倒乐得悠闲终日，时不时能来南国与他饮酒。
一杯杯暖酒入肠，他与阿文面色都红润起来，烛火将酒楼内照得通透。
温柔的细雪衬着月色，连带着枯木与碎石也泛起淡色光泽。本是极美的景色，他的心思却逐渐有些烦躁，担心军营内的弟兄们是否受冻。
于是他匆匆下楼，驰马急骋往军营去，雪夜下的白马轻裘，在地面烙出朵朵印花。他离去未同阿文招呼，阿文也不在意，对他的习性已是司空见惯。只是轻笑着，细数着印花几许，直到马蹄渐没，看不真切，方才晃悠着继续饮酒。
春天到了，随着冰雪消融，枯木与碎石又重复黯淡，渲染着封州城都变得沉寂，他的父亲就是这一年去的。此时阿文早已回归北国，为他四处打点，天子最终允他承袭封州刺史，代他父亲牧守封州。

之后两年光景，他作为新任刺史，表现更胜先父。时常发兵剿匪平叛，率封州悍卒纵横南国，东征西讨尽是良筹。更是受到了清海节度使的赏识，并升任节度副使，节制岭南诸州。他的威名随着一场场征战，远播至北国，他也在经年征战中积累了雄厚的资本，诸州豪杰纷纷来投，帐下谋臣猛将无数。
那一年盛夏，他取道洞庭，轻剑骁骑，马踏江东七十余州，威震天下，暮秋才归封州。
封州又飘雪，纷纷扬扬的雪比往年都大，阿文的信如期而至，笑言他已成了大唐的“南天一柱”。若阿文在眼前，他必会去问一句:“今日这雪，还缺几分朔气？”
只是，随着他平定的叛乱越来越多，整个天下却越来越乱。乱臣贼子就如空中之雪，此起彼伏，源源不断。许多节度使都擅兵割据，转化为藩镇，不再坚定执行大唐天子的谕旨。
明眼人都能看出，曾经的盛世大唐，如今早已是病入膏肓。就如行将就木的老者，艰难地在雪地里踟躇前行，不知还能走多远。
那年又有叛军犯境，他赶走了叛军，又向节度使请命去捣叛军的老巢。他的弟弟刘䶮明知叛军诡计多端，劝他小心行事，他便爽朗一笑:“阿䶮，记住哥哥的话，要打江山便要有胆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