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朋克（我和我的家乡）(4)

等待练车实在无聊，孙辉往人堆的方向挪了半屁股，想听听这群女的在说啥，却没想到在这竟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胖姐包子铺那伙混混的老大，两年没见，留了长头发。
老大没认出来他，还自顾自露出左胳膊嶙峋瘦骨上的半只麒麟眯缝着眼睛讲蹩脚的笑话，女学生们的嘴在笑，其余的所有器官都处于接近逃跑的状态，雄性和雌性对于魅力有时候会产生截然不同的理解，老大却完全没有注意这一点，他也并不太注意他人的反馈，所以从前每天都挺快乐。如果不是教练扯着嗓子喊“孙辉”，老大直到今天散场都不会意到孙辉的存在。
孙辉不知道在这个场合跟老大重逢该说些什么，显然老大也是如此，一直眯缝着眼睛嘿嘿笑。幸亏教练的连声催促打断了这尴尬的对视，使孙辉不必苦苦寻找一个理由来解释当年的不辞而别，一切不辞而别都是源于厌倦，可为它寻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却极为重要。
当孙辉坐上驾驶位摸索安全带的时候，右边车门开了，竟然是老大，他一屁股坐在副驾驶，叼着一根烟，朝我眯眼笑，以前都一直是孙辉给他点烟，孙辉知道老大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友善，意思是自己的大家庭永远有孙辉一席之地。老大以为孙辉兜里还揣着打火机，老大以为孙辉会感动，老大却不知道这一行为立即触怒了教练。

二人首先操着地道的威烟小片暗示自己拥有这片土地的主权，打了平手之后转换为攻击性更强的词句彼此试探对方情绪失控的底线，当意识到彼此底线都很高之后立刻扭打成一团。
教练生得五短身材，像只倭矮猩猩，不仅灵巧还会使用工具，他看准了面前这个瘦子眼神有问题，所以立刻改变了战斗策略：摘下自己的墨镜往老大脸上摔去。这一击起到了有效的迷惑作用，当老大实战的肌肉记忆抬手格挡投掷物时，左脸已经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整个人扑倒在倒车入库的标志性植物上，随后长头发便像兰州拉面一样被扯得绷直，这使他瘦小的身躯爆发出动物濒死式的哀嚎，是所有动物的最后手段，它们以为自己拼劲全力就一定能活下去。嚎叫声没有让他得救，反而招来了更多的驾校教练，很快，老大发出的所有声音被淹没在拳脚的闷响里。
孙辉看完了老大挨揍的全过程，直到所有教练像饱食的豺狼一样兴尽散去，下车去把老大扶了起来。孙辉一直觉得跟老大沟通有困难，因为他很难读懂老大的笑声代表什么意思，现在老大笑不出来了，交流应该可以顺畅些。
“你就看着啊！”老大第一句话孙辉想象得到，所有人都想象得到。
“你非得跟人打吗。”孙辉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有第二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