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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州朋克(我和我的家乡)(2)

孙辉很讨厌麦当劳叔叔,他妈离婚去日本之前总带他去吃麦当劳,那时候金州第一家麦当劳刚开,人多得跟幼儿园开学似的,孙辉其实挺喜欢去幼儿园的,豆浆就着白菜炖肥肉吃着也挺香,至少口味是个新鲜,孙辉讨厌的是幼儿园的新年班会,因为他不想跳舞,准确来说,他不想和小朋友们一起涂上红脸蛋做些愚蠢的动作,他觉得自己应该酷一点,可惜酷这个词在金州是有贬义倾向的,方言里有个含义类似的形容词叫“隔路”,很大程度上能反应出金州人对酷这个词的理解。所以当麦当劳叔叔把他拉进小朋友堆里一起拍手的时候,数他哭的声音最大。
如果孙辉他妈没走,孙辉会更合群一点。从小到大他听过无数次这样的声音,如果他妈没走,孙辉如何如何,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如果毛主席没走,咱们就能直接共产主义了”一样,虽然后面这句话他爸还真的说过,好在孙辉他爸没对孙辉抱过期望,除了毛主席,他爸好像对任何事物都没抱过期望,他爸认识世界的工具是通过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发言,认识孙辉的工具是几个邻居大娘们的风言风语,因而会周期性暴揍孙辉一顿使哀嚎声在小区里哀转久绝,来彰显他对孙辉成长道路的实际控制权。
很明显他爸实际上完全左右不了孙辉的成长道路,不然孙辉不可能在少年岁月里持之以恒地坚持抽烟、纹身、打架、早恋,也不可能坚持阅读那些据说没有任何用的课外读物,从而在《女法医辣手摧夫记》中悟出来浪子回头的道理,高中专心学了两年考上个本地还不错的师范院校,当上了初中语文老师。

金州朋克(我和我的家乡)


孙辉入职那天正赶上当年班主任退休,老太太那仿佛看见水怪把县医院大楼拖进人工湖一般怀疑世界的眼神,孙辉到现在还能模仿出来,好像昨晚就学给了董思文他爸看,俩人笑得把旋转玻璃锤得叮咣作响,把服务员都招来了,顺便又叫了一箱凯龙啤酒。
孙辉打了个酒嗝,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想通过微信对话记录想起更多细节,可没想到手机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也喝多了酒在宿醉状态里麻木着,仔细一看能发现条闪电状的裂隙从刘海屏延伸到返回键的位置,裂痕并不太深,但传递出的信息很明显,就像电视剧里的人脖子上抹了道人造血浆,谁都知道这人定是活不成了。孙辉此时才想起昨晚好像因为点什么事把手机给摔了,所以说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会让人意识到心底里认为并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并且有足够的胆子把它们砸烂。
可惜的是起因和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孙辉倒希望手机是砸在董思文他爸的鼻子上,也算是干脆利落地达成了他答应吃这顿饭的目的。
从这学期一开始,董思文他爸就隔三差五缠着孙辉给董思文开小灶,像感冒时候永远甩不干净的鼻涕。孙辉从不给学生补课,倒不是因为他清高,只是不乐意罢了。
其实考大学填志愿那时候,孙辉还是惦记这笔补课费的,孙辉穷怕了,穷到当街溜子都混不进金华大酒店附近的混子圈,只能跟着胖姐包子铺那片兄弟混,这成了他心里的一块疤。当老师收补课便是孙辉十八岁那年能想到最赚钱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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