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3)

白发事
哦！也许是叽喳的鸟鸣惹倦了盘旋在树梢上的风，她取下寒乌色的发带，安置在石上。梳子，她都带在身的。
在难以买到闲事本的年纪里，木梳一岁岁帮她计数着光阴沧桑的窘态，不然，她又怎会结识下一叠清欢的碗，所渡的每一粒米，都是对岁月一个贪心的教训。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梳上歪歪扭扭刻下，是不成熟的儿童字。
像贪恋于一晌阳光的瀑布忘记了流动一样，梳子不太自然从发间垂下。
有发。
几根黑发，正常，她一条条将它们厘直悬在阳光里，有一道荦然的分际。她歪起头，向中间望过，目光“噔”被绊了下：啊！他也歪起了头——是一根白发。
就当是雪。
那年也下雪。她嫌弃自己墨亮的秀发在没练好书法前就扬在雪里的随意样子，天地尽白头，怎留她孑然一身年少！她把自己的发用力塞进雪白的毡帽里：老去的感觉不赖呢！一份不怎么值钱的牵挂、一点或许可以预料到的告别、一次珍重、一个一定需要的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