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23）蓑衣 狗头 鸽子汤(4)

王甲就是在这种家境长大的，不缺吃喝不少穿戴，也跟先生学过识字读书、记账查账，但总还是清闲日子过的多。他这样的人，对于天下的了解也就仅限于东家的猫原是来自外邦、西家的壶竟是名家手笔、自家的货源在一个叫“湖广”的地方等等，委实不曾关心过什么兴衰时弊。
都说物以类聚，他在十四岁那年就跟着朋友去京城嫖，结识了一帮恶少；不，说确切点，应该是给一帮恶少当了帮闲。他这样的富商出身，给贵家恶少当帮闲，不仅捞不到什么好处，还得经常出钱出物、被寻开心。可他不以为耻，反而觉得跟着贵人，增长了见闻，提高了品味，还认识了一些在困难时候可以求助的朋友，真有幸啊。
十六岁，因为要结婚、开始继承家业，他便渐渐地减少了跟那帮人混的时间。一开始还有些惶恐，少了我一人，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没什么麻烦，恶少是不会缺帮闲的。
结婚之后，门当户对的妻子熟悉各项事务，既不会像高门那样轻鄙商事，也不会像小户那样愚鲁无知，两人交流无阻，相知相熟，王甲的新婚生活快活极了，他忽然发现有一个贤惠知心的妻子是这么美妙。

唯一可能会发生争执的便是他的风流事了。然而，他的妻子不争不吵，却又明察能辨，王甲只好逐渐减少了外出过夜的花费。当然，明面上，他对外面的说辞是“妻贤，心愧。”听到的人都会心一笑。融洽美满的生活便这样延续。
然而，本以为被舍弃的过去，是会追上来的。十八岁，王甲跟着家人开始外出行商。事情也就在这一年发生。
起初，是一个旧日相识，途径县城，忽然忆起王甲，来家中打秋风。王妻妥善地接待了他。他回到京城后，却嘴碎，说起了王甲家中妻子的美貌，恶少们相视而笑。这类事，王甲当年跟着他们也是没少目睹的，那时的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也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这些可都是朝中贵人的子弟啊。”因此这个时候也没有谁做什么说什么。
当王甲在归程途中收到消息，加急赶回去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故宅已是火后残墟，妻子的尸体正停棺侧房。他什么也没有赶上。
听说，他的妻子那天先是假意欢笑，后借整治酒菜之名，想要避逃，却被一名恶少尾随，于中庭求欢，妻子欲推之入井，却弊于无力，最后以钗为刀划破被撕扯的衣裳，自投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