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23）蓑衣 狗头 鸽子汤(2)

许是老丈上船时脚步一沉，坐在船另一头的摆渡老翁便侧了下身子，抬眼一看，正好看见老头在假借打量四周的功夫偷瞧妇女——一般来说，老人的眼眯成缝，到底在看哪，年轻人是不好说的，可他自己也是个老头，对面这个老头在看哪他还不清楚吗？于是赶紧出言招呼到：“哟，是你啊，老兄坐，就坐在这位后生旁吧。”坐下之后，他若是想看，就得转过头去，那样显眼多了，只盼这老不羞知点廉耻吧。
此时，老丈还不知自己的风评已然在另一人心中降至谷底，他只是感到有些出奇，所以多看了两眼罢了——他真不是个好色之徒。虽然，这话二十年前他是无法自信的。
与船夫寒暄了几句后，他便坐定，船夫也回过身去，看顾着炉火。船舱之内，陷入一片安静。天光渐暗，只听得水波接岸之声循环反复，偶有几声飞鸟归巢之鸣，老丈头倚船壁，一时之间，竟好似沉浸入了另一个世界，忆昔少年时，安知有今日。
然而安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是那个髯须客先出的声：“这位老人家穿得好生华奢，若是我没看错，这内衬是湖丝吧，这纹样、这条理，真是又保暖又轻便！便说不是出自阀阅富贵之家，我也不信啊！”

被打断了这罕见的安宁回忆，老丈是不悦的，他自己都还没出声去打探他人的出身，不料这个江湖客却先把话头扯到了他身上。
“后生好眼力，我这衣料，是一位贵亲所赠，穿起来确实又暖和又舒适，因此我天天穿这件衣服，已经一个月了。老丈我，只不过是邻县一老农，以稼穑为生。你问撑船的老翁，他是知道我的。——喂，怎么还不开船啊？”老人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因此他及时地转移了话题；同时，他也确实有些疑惑，刚才放松下来了不及细想，现在却发现，船怎么还没开。
“着什么急啊，真有急事的谁不是早早出发！我这是今日最后一趟了，总得多等等，万一还有赶路的客人呢！再说呢，我这煲着汤呢，有好心的客人赠了我一只老鸽子，这鸽子汤啊，最是滋养身体，越老越好，我采了些紫苏、茅菌，一并炖着，保准入味咂舌，等会儿也让你闻闻香味儿。”船夫呛了他几句，他靠水吃水，终日与湖光山色为伴，养就一腔坦荡，不欺负客人，但也不会惯着看不上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