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河(3)

“这小佬真的......”每每这时，我妈便气我不懂大人之间寒暄时的规矩。
从店里出来，沿着河边往来处走去，昏黄的夕阳倒映在淡绿的河水里，如同绿色灯罩下悬挂着的晃动的黄色灯泡，在我矮小视野的余光里一跳、一跳，仿佛要烙印在我的左眼角处，成为短时的翳病一般。
【三】
在这条河上日夜徘徊着的，是那些以载客谋生的船夫们。身材高大又健壮，皮肤粗糙而黝黑，这是他们的群像特征。当时，在幼小的我的眼里，这是一份既辛苦、又浪漫的职业。
我的父亲，原本也是那些船夫中的一员，后来却只能跑到码头上去当帮工了。不当船夫的那些日子，父亲的身材渐渐走样，抽烟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在河边钓鱼，可是经常是一直也钓不上来，因此也常常被母亲数落玩物丧志。

关于那天，我只依稀记得，早晨我被父母的争吵声叫醒，探头向窗外望去，以前一直停在门口岸边的那条破旧的小船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爸就是个呆子，人家一点也没说错，”当时母亲愤愤地对我诉道，“别人都记得仔细把船停好，别人家也从来没出过丢船的事情，偏偏我们家就坐地失财！哎哟，气死我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父亲停止了反驳，他只是怅然地倚在那一侧门旁，望着那一川平静的河水，自顾自地抽着闷烟。
她说这些的时候，我还不明白为什么船会丢，是它自己漂走了，还是顺着月光飞到了月亮上。
她说这些的时候，一切都是原封不动的样子，母亲还没有含泪提起她年轻时那段美好而早夭的凄苦爱情，父亲还没有因为在码头不慎将货物失手坠入河中而负债赔款，我也没有在卧室衣柜顶上那只老式红色皮箱里不经意摸出一对样貌可疑的红皮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