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亭】铅华不浓(4)

几乎是在坐上轿子的同一刻，刘筱亭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嚎啕被理性压制，只有粗重的啜泣不受控制地冲破喉咙，紧紧握着的手拽断了戏装上精巧的穗子。
为什么。
刘筱亭的心里反复叩问。在你张九泰的眼里，我当真连草菅都不如吗。
明明是盛夏的季节，他的心里却透着恶寒。
回到宅子里，看什么都觉得惨凄寥落。扒开院门，把藏在枯井里的酒坛子摇上来，就着烈火般的斜阳，都喝尽了。摇摇晃晃回到屋里，伏在榻上，恍恍惚惚，口里只是念叨张九泰的名字。
“我在。”踏实沉稳的声音。有个人走过来在他身上披了件衣服。“你醉了。”
“你别动我....我没醉.....负心人....我才不要...才不要嫁给别人！张九泰....张九泰才是人贩子呢 ！”
张九泰哑然失笑，真是小孩子脾气。他怕刘筱亭出事，才一路上跟着过来。
帮他盖好了身子，转身低声吩咐下人们照顾好他，然后摆摆手离开了。
刘筱亭昏睡到了第二天日落西垂。起来之后，浑身都疼，头也沉重得很。隐约记得那个人来过，衣服都还披在自己身上呢。
仔细问了下人却说不曾有人来过。刘筱亭笑笑，只当自己做了个梦。

说着一天，笑着一天，哭着一天，日子总是如流水一般哗啦啦流过眼前，一颗小石子总不会激起什么波澜。
刘筱亭瘦了一圈，腰身愈发清癯。
大婚的场景何其热闹。车轿，帷幔，酒席，红得铺天盖地，却不能匀给他苍白的面色些许暖色。
猩红的盖头从眼前被一双手揭开——高高瘦瘦的老头，笑起来一口黄牙。他隐约记得，是个之前唱常来听戏的。
傧相们面面相觑，不由得想起“一树梨花压海棠”云云艳词。
还不如死了算啦，刘筱亭心里暗暗地想。忽的撞向陪嫁的铜八角柜，未遂。
感受到了腰部的阻力，拦腰抱住了他。
回头一看，呵，竟是张九泰这厮。
刘筱亭一心寻死，执意要挣脱；张九泰眼见要出人命，也不肯松手。他们俩保持着这个姿势相当长的时间。张九泰钳着刘筱亭的腰，刘筱亭握着张九泰的手臂。
这样暧昧，看得老爷脸儿都绿了：“张大人！你......唉！”
刘筱亭到底是练家子，还是挣脱了钳制。说时迟那时快，几个仆人上来拉住了刘筱亭，把他带走了。
嘣！混乱之中，那位老爷应枪声倒地。
张九泰望向人群中的抢手，喘着气，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