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亭】铅华不浓(2)

“呦，爷，这是个男人。我们揍了几顿，还一个劲儿往外跑，可拧了。”
“你叫什么?”
没应。小厮上前踢了一脚，被张九泰拦住了。转而温温柔柔的回看他，等着他回答。
“刘佳。”
“会唱曲儿吗?”
“从前跟着戏班子学武生的。听会些零散唱词。”
“可愿意随我到园子里去吗，去唱戏。成了角儿，锦衣玉食，什么都有。”
刘佳也知道这是好话，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样的好事，谢谢您成全。”
后来，张九泰嫌刘佳这名字写到折子上不好看，于是改叫了刘筱亭。有竹子，有亭子，刘佳很喜欢这名字。又听张九泰的话，收了武生的架子，改学青衣。盔头一勒就是几个春秋，刘筱亭也是有能耐的，学成后就成了北平一等一的名角儿。
“亭角儿，明天有人请，唱生日宴会，您去吗? 您可还没出过园子唱呢。”
“不去。”隔了一会儿，又问:“谁过生日?”
“张九爷。”
刘筱亭回忆起那个男人，温柔的语气，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把自己从吃人窟里带出来。
“明天什么时候?”
“戌时黄昏。要不您歇一歇吧，连着唱几天啦，再说您...还病着，理当休息啊。”

前儿刘筱亭被堂客灌了好些酒，又睡得晚，几天下来多有劳损，眼前模糊得很，手脚也都乏力。
“无碍。我欠他人情，去热闹热闹，理所应当。”
转过天来刘筱亭扮好了，坐在轿子上，不多时就到了张九泰的府邸。
楼阁水榭，影壁画墙，不算遮奢但也很有气势。台子架在湖上，荷花开的正盛，风摆荷叶也挺雅致。
哐啷啷锣钹，咚咚咚单皮，闷帘儿一句唱儿，满座叫好，掌声雷动。
莲步轻移，水秀婀娜，然后是秀目圆睁地一亮相。喝彩声像是要掀破天。
张九泰没有坐在楼下的雅座，而是坐在面台右方的二楼包厢。
为什么不坐所谓最好的位置呢? 有讲究。唱戏的在台上第一下亮相，都是看向右侧包厢的方向。张九泰深知，这个偏一点儿的位置给刘筱亭留下的印象最深刻。
果不其然，刘筱亭一眼就看到了在侧厢独坐的张九泰，心里打鼓，合着这寿星老儿放着正座不坐，正琢磨着，脚下漏了一步，唱腔也有些不稳。他赶忙用扇子一遮脸一低头，垂眼微微一笑，做出不胜摧折的娇羞模样。几人看了几人疼，都鼓掌喝彩，夸这刘老板是好嗓子好模样的罕物。
一曲唱罢，和往常不同，刘筱亭先向寿星老儿的方向鞠了第一躬。台下的小姐都争着用帕子裹了戒指、珠宝扔到台上打赏。张九泰吩咐人捧了一个匣子上台，刘筱亭打开之后，向台下展示——里头是一副顶好看的头面，又是人声鼎沸的叫好儿。刘筱亭看着张九泰，发现他也笑着看自己。不知怎么，面颊上有点烧烧的，只怪这天气太热，行头太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