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岁月回头(3)

宴秋如何不知道？那个姓邓的孩子，在课堂上紧盯她的炽热目光，在作文中夹杂的隐秘表白，那在下雨天递过来的伞，又缩回去的手。宴秋早已过了会心动的年纪，只是在偶然对上少年真挚的眼神时，她的心里会涌上一丝愧疚。邓是个才华横溢的孩子，是文学与翻译的天才，他常常能注意到的一些文学手法，是宴秋也不小心忽视的。毫不夸张的说，他是宴秋见过的最有灵性的孩子，他和20年前的她是如此相像，又和现在的她是如此投契，宴秋不愿把他当做一个学生，更愿意把他当做一个朋友，一个前途光明的后辈，一个将来在学术造诣上会超越她的人才。邓也知道。
她不会怀疑他的爱慕之情是否只是一时兴起，因为在他半是绝望的眼神中，宴秋已什么都不会怀疑了。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向她表白的。在当时的情景下，宴秋又能说些什么呢？说我是你的老师，说我比你大20岁，说我已经老了，而你还年轻。有什么意义呢？昱铭不明白吗？如果他不明白，那他又何必用这种眼神看向宴秋呢？透过20年尘封的岁月，宴秋依然会心动，但是她却会用思考来解决问题。她拒绝了，她没有说那些应该说的话，她只是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一切都暂停了，从那天开始，他们还是谈论着莎士比亚，谈论着雪莱，谈论着叶芝，但是宴秋的桌上，那个每天早上准时出现的鲜花已经消失了。迟宴秋知道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她的生活会重回正轨，而邓昱铭，也会奔向那个既定的，属于他的，康庄大道。直到那天，一个夏季的夜晚，群星在天幕上闪烁，一明一暗，这让宴秋想起昱铭当时的眼神，也是这样一明一暗。宴秋在一个静谧的夏夜，把浑身是伤的昱铭从警局保回学校。迟宴秋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不能理解，邓昱铭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学生，怎么能因为打架斗殴而留下案底呢！天知道她为了保出昱铭而花费了多少口舌，又为了确保昱铭不留下案底而花费了多少心血。回到办公室，她把昱铭一把按到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给他上药，而昱铭好像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任凭宴秋摆布，同样一言不发。终于在宴秋碰到一处刀片割伤时，昱铭淡淡的说出了今晚对宴秋说的第一句话：

“你知道对方为什么随身带刀吗？”这不是一个疑问句，因为在宴秋回答之前，昱铭说出了第二句：“因为他们打算给你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上次期末被你挂了的学生。”宴秋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在一阵凝重的沉默后，宴秋尖锐的声音响彻了房间：“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是为了我，所以才这样做的？你为什么不找警察？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安危，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邓昱铭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于她的反应，相反，好像有别的事情更吸引他的注意：“你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反而关心我的前程吗？”宴秋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愣住了。邓昱铭继续说道：“你可以否认你喜欢我，但是你不能否认你在乎我，至少对你来说，我是特殊的，我和你的其他学生不一样。”昱铭的表情是如此平静，导致宴秋突然之间有点晃神，直觉告诉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像要在此刻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