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梦令(6)

黛玉哪里不明白紫鹃在岔开话题呢？她只是不再说伤心话，自己的身体如何怎么不知道，脸上仍是笑着应声。合该命数如此，她倒越发想起了每每与汤姆相处的情景、言语。真真的好似水中月镜中花。
“你可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汤姆？”黛玉只当随便扯些话说，捧着手炉望向紫鹃，拉着她一同坐下，“我这些时日倒想起不少。”
女孩声音纤弱。
“姑娘曾说过，只是我没有跟着姑娘在姑苏老家的。”紫鹃也笑，看着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庞，真是半分血色也没有的病容，“我还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公子，可是姑娘喜欢的？”
“我呀…我也不知道。”黛玉难得露出个俏皮模样，反倒打趣起紫鹃，“你莫不是想寻个郎君了？”
“没有的事，姑娘仔细说话费精神，先小睡一会子歇歇罢。”紫鹃服侍黛玉躺下，重新回到外头廊下发呆。
“我知道的，你一定是汤姆。”黛玉在梦中只觉得昏昏沉沉，好似魂魄离体的无力飘渺，她看见了一个与汤姆一点也不像却让她笃定一定是汤姆的人，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又要如何呢？”
这话说得动情，伏地魔，不、汤姆终于也眉眼柔和。
“可是，黛，你也说过死亡才是归宿。被哈利波特打败大概就是这意思。”汤姆颤抖着抓住那只手，亲吻着。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罢。我们这里说生死是阴阳相隔，死去的人要赴黄泉，走过奈何桥。”黛玉声音十分微弱，让汤姆迷惑起究竟是他还是黛要去面对死亡，可他的黛还是笑着，胜过世间万物，“奈何桥上有孟婆，人人都要去喝下一碗孟婆汤。汤姆，那是让人忘记一切的，然后了无牵挂干干净净地轮回入下一世。”
“我不想忘记你。”汤姆叹了口气。
“有缘之人总会再见到的。”黛玉挣扎着摸上汤姆的眉眼，微微低垂眼帘，“那次我也不知道你听没听到，诗词叫做葬花吟。”
“现在知道了。”汤姆心底猛地空落落，就像当初圆镜破碎时别无二致，“黛，你——”
“是，葬花吟，你可记住了？”女孩努力睁开眼，怀着温柔道，最后无力地合上双眼，声音越发低下去，“只是，我有些累了，汤姆。我先睡一会子，你可…一定不许死……”
连最后一丝秋日的阳光也不肯倾洒给汤姆，他清醒过来突兀地站在陌生院落中。有幽静的竹林，小院子是黛那里的样子，却满眼的哭声灰败，一些小丫头都诧异地看着他。汤姆并不在乎这些，一步步走进院子与房间，床榻上好似沉睡但真的香消玉殒的女孩子，正是他的黛。汤姆跪倒在床前，迟疑着抚摸黛的脸庞，他们的相见与触碰，代价就是黛说的阴阳相隔么？以生死作为机会。

后来，姑苏多了个异国容貌的青年男子，不曾见他有家室，只有一块破碎的圆镜和一方手帕被他妥帖收存。手帕一看便是女子的物品，绣着一对玉色蝴蝶，勾勒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