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关于老梁的回忆(4)

老梁头已经走不了直线，换成梁栋挽着老梁头敬酒，出于对老梁头的理解，卫泯他们让老梁以茶代酒别再多喝，但梁栋却夺过酒杯，一口闷下，“我干了，大家随意”。
这一句话仿若一支巨大的炮仗，炸开了这团迷雾，年轻人的气血开始涌上心头，大家纷纷收起了拘泥，将面前仍空着的酒杯倒满，顺着喉咙倾倒而下，厚重感随酒液烧到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
“我那时候更加肯定，他是个聪明人，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卫泯将最后一沓黄纸全部铺上去，盖灭了火苗。
酒席散后，老梁从婚庆公司请的人来给大家拍照，第一张是老梁家的全家福，卫泯就搁边上瞧着。老梁一个劲儿咧着嘴笑。
“爸你笑啥！”
“嘿嘿，我是你爹那我能不笑么”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黄纸快要燃尽时，卫泯把鞭炮的引线扔进纸堆里，跪下在坟前磕了仨头，打开老爷子生前最爱喝的散装酒，倒在土里。
“爷啊，过年再来看你。”卫泯收起地上的垃圾，招呼文皓上车。
“然后呢，你有再见过梁栋吗？”

“人都没了到哪里见。”
“没了？怎么没的？”
“听说是上吊，在学校里就没了，老梁头赶去的时候已经烧了。”
文皓从口袋里掏出两支烟，一支递给卫泯，一支叼在嘴里，忘了点燃。
“有查出来为什么吗？”
“学校说是精神问题，是意外。”
“这……就没闹？”
“女人们闹了，闹有什么用？那大学是他们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能说的上话的地方？”
“后来老梁他媳妇再没回来过，老梁回来没多久就成这样了。”
卫泯把钥匙插进锁芯，发动汽车，熟练地掉头。驶近村口，老梁依旧驻足在那里，背对着公路颤颤巍巍。
文皓要求卫泯把车停下，走进老梁，从钱夹里面掏出两张红板，塞进老梁上衣外口袋里，迅速返回车上。
“走嘞叔，过年再回来看您！”卫泯向老梁抬手示意。
“你错了，老梁不缺钱，学校给赔了不少。”
“那他现在吃喝怎么办？”
“村里你一顿我一顿照料着呢，听说她几个姐姐要回来照顾她。”

打开了许久的话匣子仿佛突然关闭了，车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