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明止悲.第二章：恶鸣之悲（上）(4)

白亮亮的厂房，盘山而建，交错互通，流水作业，井然有序，排污处理，设备齐全。若不知内情，绝不能与制毒窝点联系起来。机器麻木地轰鸣着，工人麻木地忙碌着，没人在意分装的各个小包，将流向何处，种下怎样的悲剧。
“都是贫民窟难民营来讨生活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生产的什么药。干三年，给笔钱，够半辈子花的，对挣扎生死的生物来说，够有诱惑力吧。”懦弱的六子变回了冷静的Oven，切换投影屏的图像，拉大，对准某条流水线严密防护的工人，指着其中一个撩开头罩扇风的说，“讲了多少遍是有害工种，这样违反生产规定的情况也屡禁不止。”
因为这群蝼蚁般的人，不，正如Oven所说，仅仅是生物，压根不清楚，如此暴露，可能丧命。亦或者，不愿了解，他们除了命，什么都没有。用自己唯一的资本去换一笔看上去十分丰厚的收入，是否值得，是否对等，压根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没有根基没有技能的他们甘愿也只有被压榨，直到油尽灯枯。为了家人日后能吃饱，他们愿意献上一切。
如此境遇，“有害”二字，只不过是个冠词，压根不会挂心。热了就脱下防护透气，获得立即的清爽，也并非不可理解之事。短暂的清爽后，又投入创造罪恶的劳动中去。

有序的工蚁忽然栽倒了一个，现场有点骚动。随即一个工头模样的招招手，四个工人退出了流水线将倒下的人抬走，秩序再度整肃，仿佛无事发生。
Oven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又是个累死的。工时计件，没人逼他。致富欲和攀比心，就是最好的鞭策。”
难猜有意无意，Oven反复将角度对准各个卡口和武装守卫。
芹泽努力记下来。最近，他的记忆力下降的很厉害。
蓝色的火焰，在他的内心不安分地燃烧。残酷的场面他见过不少，纵是久历风霜，也向来不悭吝悲悯，痛人之所痛。令他愤怒痛心的是，眼前这个天使模样的年轻人，在面对这份残酷时呈现的见怪不怪的冷漠。之于生命，毫无敬畏！
“去车间里看看吧？”Oven微笑着邀请他。
他无语地跟随，默默地记录。
技术人员在除了编号看不出差别的格子间里穿梭，是无情运转的大机器中靓丽而稀有的活气。
“他们中的大部分，是不为世人接受的怪才，不在意自己研究结果的用途。”Oven疾走介绍，笑出了浅浅的梨涡，“痴迷与热爱，往往表现为纯真和可爱。只要给他个可以安心研究的环境，让他有获得感，他就回报你百分之二百的好感和信任。”近了，立刻就有人上来打招呼：“领导，视察啊！”顽皮的语气，果然个个都是大号孩童。“还缺什么，打报告说。今天你堵领导，明天他也堵，谁的事也解决不了。”Oven稳健地说。“哎，受教，领导懂我。”那人比个大拇指，蹦蹦跳跳地走了。Oven很有领导范地回应，拍了下围上来的几个人的肩：“聚一堆干嘛，请我吃饭？”众人哄笑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