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竹》(8)

几朵花瓣被风吹散了，跟着风的流向绕着圈翩跹。他们仿若都感受到了互相的呼吸，气息融进了头颅，含混着茶花的香味。在夏天炎热太阳的鼓舞下，潭儒想继续靠近几分，心里寄愿着自己这细微的举动藏在树的阴影中。
一根细长的食指倏然挡在了两唇之间，两对唇瓣紧贴着手指，也隔着根手指，就如隔海相望一般，像坐在山岭上望天上的星星一样遥远，遥远得竟如此近的隔了开来。树荫喑哑地婆娑起来，潭儒睁开了之前因为胆怯闭上的眼睛。
苑竹还是保持微笑着，用夹在两颗年轻头颅中间的手指轻柔点向了潭儒额头。潭儒被轻轻地点开了去，向后退了一步，痴痴地傻站着。
“这样就好了。”苑竹的话顺着风传进了潭儒脑海里，又跟着风从嘴里吐息，重复着。
“这样就好了。”
这季夏天的尾声，苑竹跟着家里离开了小镇。临行时潭儒正睡在山阜茶花丛中，醒来时伴着沁人的花香、叶子腐烂的枯味、小镇独有的清新气味，却唯独没有了苑竹的香气。又望了望眼前的大树，覆满年轮、粗糙的大树上竟不禁浮现出苑竹光滑、卓绝的脸。

他知道苑竹已经去到别的地方了，他也还是爱着她。背靠在树上清闲地思忖着。爱是如此的美，所以应当如此危险，让人神伤，又神往，甚至要死了去。人因它丢了心，和花一样凋萎，被遗忘被放任。但爱又能永远保住它的香气，留有未攥去记忆的灵魂，回溯本初的味道。
他明白了，他一开始就爱上了苑竹，才没有理由地把雪球抛向了她，而那雪球必将被巧合悄然夹上一块冰。因为这是能让他与苑竹之间留下某种永恒的东西，所以他才会犯下这种罪无可赦的行为。苑竹留下了额头的小疮疤，而他留下了永恒的罪。
还有一件事潭儒尚不可知，因为他背靠大树，伴着棉柔的晚风又睡去了。在爱中受伤的灵魂终会在爱中被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