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深沟(7)

第二天开学，他又看见了我，脸色又变得那样的苍白。是的，我没有走，而是和身边的同学一样一头扎进了奋战高考的洪流，可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那天放假，我故意放慢了脚步，一个人走在空荡的走廊，果不其然，身后又传来了熟悉的呼喊：“林念念，林念念……”
像无数个过往一样。
他终于是追上了我，抓着我的手臂想要说些什么，可我却在他开口前狠狠推了他一把：“你后悔了？决定要做妈妈的乖儿子了？”
原来，我还是在意的。
被我推到了墙上，江远年突然捂着脸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啊……”
一瞬间，我觉得我们两人的身份应该调换一下，我要死缠烂打地求他跟我离开。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什么吗？我本来以为她睡了，我都已经走到门口了，结果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她躲在被子里哭啊！什么声音都没有地哭啊！她如果打我骂我大哭大闹我都会跟你走，可她不拦我，我怎么能走啊！”
他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瞬爆发，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那些说着“要勇敢”“要改变世界”的名人，说他们骗了他，骗了当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男孩。
“林念念，我不可以那么自私啊，不可以只为了梦想活着，我也有我的责任啊！”

就在他的嚎哭声中，我的灵魂突然飘远，飘回了某一年无意中窥见的真相。
那天我本来打算去找江远年玩，结果他不在家，只有她妈蹲在她家树下，不知道为什么放声痛哭：“安安稳稳的不好吗？就平静的生活孝敬父母结婚生子，人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梦想有什么伟大的，人就只是为自己活着的吗？就不管你身上各种身份背着的责任吗……”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对江远年说过这些话，但现在看来，他们母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观念也还是潜移默化的相融了。
我又想起了莫老师藏在床底的那一箱书，想起她也是曾经上过大学走出这个地方的人。或许她也曾和我一样有过如此疯狂的想法，有过如此疯狂的抗争，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她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梦想埋进了深沟，看也不愿看一眼，整颗心，只有她的儿子江远年。儿子就是她的支柱，她的唯一，她的余生。
我突然相通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我，因为，我就是年轻时的她。
那天，我只说了一句“再见”。
和曾经陪我前行那么久的少年说再见，接下来的路，我要一个人走了。
……
我们一起参加了那年的高考，都考得很好，好到可以轻松选择想去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