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深沟(2)
她想过一死了之,几度陷入昏厥,可一听见江远年在摇篮里“嗷嗷”的哭声,又吊着一口气,咬破嘴唇从混沌里醒了过来。
后来凭着上过大学的知识水平,成为了一直把我从小学带到初中的莫老师。
因为害怕江远年受委屈,她一直没有改嫁,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儿子在这个并不熟悉的小镇活得紧张可怜。
我无法想象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会活得有多艰难,只是记得,她每次给我们上课的时候都是惨白着一张脸,就连走在都是孩子的校园里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合规矩。曾经有个两个孩子打架,双方家长跑到学校里来闹事,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脏话飞了漫天,女人小心翼翼地赔礼道歉,好像双方不是在对骂,而是在骂她。
同样是因为独自一人带大江远年,她对江远年简直呵护到了极点,我敢说,如果江远年是个瓷器,她一定恨不得每天擦拭十几遍。因此江远年当时是我们这群同龄小孩里活得最滋润的一个。
他妈对自己随意到了极点,把能给的全部给了江远年。
我想我之所以会和江远年成为好朋友,甚至如电影小说里那样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除了我们两家是邻居,更主要的,是我总能从他哪里吃到好吃的小零食,于是糊里糊涂地,我们俩做什么事都在一起。
小学时,我跟江远年是同桌,平常课间的时候玩的很疯,但只要上课铃一响,我们就会变得无比乖巧,甚至是带着珍重地翻开课本。
那个时候,我跟他都觉得课本里的文字和乡里间大呼小叫的方言俚语不同,这是有一种魔力的,直到后来大了些才明白,这种魔力叫“改变命运”。
莫老师很喜欢我,因为我的成绩只比江远年差了一点。她从不责骂学生,总是细声细语地说着,就算有孩子太过调皮,她也只会拿着戒尺,威胁式地在桌子上敲两下。她也用戒尺敲过江远年的桌子,可只要一放了学,她就会冲进教室跟江远年道歉,然后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再顺势塞给江远年一块糕点。
我曾一度很嫉妒江远年,甚至有一段时间故意不理他。而他就只能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委屈巴巴地喊着:“林念念,林念念,你不要不理我啊,我给你吃好吃的,我妈还给买了个卷笔器,手摇的那种,我们一起玩啊……”
我更加生气了,看也不看他,撒开脚丫子就在田野里狂奔起来,穿过清风与鸣蝉,踩歪禾苗与水稻,在身后一声声“林念念”中,定格出童年最经典的画面。
最后,我和他的单方面“冷战”结束于一本书。
“这是我偷偷从我妈的箱子里拿出来的,你看你看。”他有些兴奋地把书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