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年华（五）(5)

于是高管们都偷偷掏出手机藏在桌子底下，一只眼小心提防着老板，另一只眼瞄着手机好对准二维码。看着电视大屏幕上那一张张笑脸，老板气得要死，猛拍一下桌子，陷入了沉默。凭借敏锐的商业直觉，他立即意识到，这些只不过是敌人庞大商业计划中的第一环。无需过多猜测，接下来，他们肯定还要推出什么不仅会大唱赞歌而且能给三五伙伴同时擦鞋的多幸福牌什么乱七八糟自动擦鞋机，向写字楼、中小学、幼稚园、街区超市、大型商场、男科医院、员工饭堂、公交总站、公园公厕等人流高度密集的场所进军，实现擦鞋活动从个人喜好到集体乐趣的突破，形成业务布局由点到面的覆盖。然后，老板又掐指一算，就算到这帮疯狂的家伙，还会得寸进尺，层层渗透，陆续在水龙头、水桶、垃圾桶、篓子、筷子、洗洁精、洗衣液、洗衣机、茶几、抽油烟机、饮水机、打印机、扫把、拖把、门把、门铃、菜刀、菜盆、花盆、铁锅、平底锅、电饭锅、电磁炉、电风扇、电冰箱、电排插、充电器、路由器、日光灯、台灯、梳妆台、梳子、书签、书桌、书架、书柜、鞋柜、衣柜、衣架、笔架、笔袋、笔芯、笔盒、调味盒、调味瓶、酱油瓶、花瓶，砧板、洁厕灵等种种日常用品用具上植入能够协同作战的“爱赞美唱赞歌”芯片，力图使全人类无时无刻不暴露在人工智能那灿烂的赞美声中，彻底实现赞美的普遍化、全民化、日常化和常态化。

“去他妈的！”老板破口大骂，窝在椅子里，生着闷气。多年来，他通过财富和权势的积累，好不容易把上万人的赞美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愉快地梦幻着，随着集团事业的扩大和产业的升级，总有一天，全市人民都会来给他擦鞋，而且只给他一个人擦鞋，他本人会因为这种充满荣光的擦鞋，永远活在城市的记忆里。然而，他的敌人现在却要开放自由擦鞋的闸门，让人们奔向虚假赞美的新国度。在这个国度里，人们都将非常乐于给别人也给自己擦鞋，只是这种擦鞋会与日常的一切融为一体，化于无形，失却本身的独特意义，只能用来增添快乐而无法增加荣光，于是，老板再也无法通过擦鞋来提升自己在宇宙中的地位，只能渐渐沦为碌碌众生中的一员。而他的敌人，作为这个崭新世界的解放者，将会永远享有崇高的地位和无限的荣光！
老板紧皱着眉头，环视室内，向大家发问：“有什么办法？”大家刚把朋友圈发出去，心里都偷着乐，跟老板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有人说：“老板，我们把他们的货全部买断，不让它继续流通！”老板一语不发。有人说：“老板，我们的研发团队可以在三天内研发出同类并且性能更好的产品。”老板一语不发。又有人说：“老板，就他们这一项买卖，对我们的整体业务构不成威胁。”老板还是一语不发。他紧皱着眉头，看见众人一副晃悠悠心不在焉的样子，突然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吼道：“统统给我滚出去！”大家一听到可以出去了，脸色故作沉重，脚步却滑溜轻快。他们已经被擦鞋自由化的幻象冲昏了头脑，完全不曾考虑到，对老板来说，这并不是一场商业之争而是生死之争。要是不能捍卫他苦心经营来的崇高地位，那老板那漫长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呢？老板需要的，是打倒敌人的理念、确保自己继续做宇宙中心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