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寻】第六章(6)

直升机悬停在第三号墓地的大门前，墓地管理员是个腰背佝偻但腿脚利索的老头，他挥舞着防水烟斗招呼其他几个小伙子把木棺从直升机上卸下来，放上运棺车，然后拖进墓地大门。直升机上只有两个人，衢和邵云，进入流星街对两人来说都是第一次。他们从直升机上下来时，看见身后聚集了一大群流星街的人，冒着倾盆大雨站在第三号墓地的门口驻足观看，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把他们的脸映得苍白。衢撑开黑色的伞，阻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然后跟在邵云身后走进了墓地大门。
第三号墓地是位于两旁山脊之间的一块平坦草地，紧挨着海岸线。日出时分，太阳从海的那边升起，温暖的阳光就铺洒在墓碑上，午夜时分，银河从海的那边落下，柔和的星光就点缀在草地里，煞是美丽。不过两年前发生了大涨潮，墓地在那时被完全淹没了，退潮之后，到现在还散发着咸水的味道，地上能找到破烂的贝壳，大部分墓碑已经无人打理，挂着水草和苔藓。
土坑已经挖好，虽然在上方撑起了一块塑料布，但雨还是在坑底汇集成了一滩积水。衢和邵云站在一旁看着工人把木棺放进坑里，然后填埋上被泡得松软的泥土，立上一块没有刻字的石碑，最后再把土地压实。这样，隼就和其他所有埋在这里的流星街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雨逐渐下得更紧，管理员老头和其他工人都撤走了，衢和邵云还默默地停留在原地。一道闪电把隼的石碑照亮，雨水反射着光线，织成一片亮晶晶的网。或许几年之后当衢和邵云再次回到这里，周围又会多出几十个墓碑，而他们可能已经忘记隼所埋葬的地方——这正是隼所希望的，而他们也可能不会再回来。
借着闪电的光亮，衢似乎在视野的一角瞥见了两束花，于是好奇地朝那边走去。就在十几米外的地方，一块墓地上紧挨着一大一小两块墓碑，墓碑前放着两束白色的栀子花正被暴雨蹂躏，从萎蔫的程度来看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前才放在这里的。墓碑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四周的杂草也被小心地拔除了，看来在这一大片被遗忘的墓碑之间，还有人每年都回到这个地方，放上两束栀子花。
可是为什么一块墓地上立着一大一小两块墓碑呢？或许是母子、母女，或者父子、父女……或许是没有足够的钱买两块墓地，或许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想要埋在一起……衢永远无法想到，这两块墓碑之下是母亲紧抱着她的女儿在火中被烧尽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