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中的灵魂(2)

反正这些年也没有多少人到学校去了。想到这里，他笑了。他们宁愿戴着神经交感耳机，找个角度舒舒服服地躺倒沙发上，然后爱干嘛干嘛。作业，论文，研究报告，统统扔给人工智能。人类的使命已经终结了。这个世界为享乐量身打造，从不严苛地要求每个人要有所回报。杨的周围也有不少人这么劝他。何苦呢，他们阴阳怪气地说到，难道你还嫌过得不够好？
杨确实这么觉得。他总是觉得自己的世界少了什么。所以他废寝忘食地寻找，钻研了一本又一本书，攻读了一个又一个学位。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也从没有过什么朋友。他属于新时代的那类人，早就不承认家庭结构了。在人生的头二十年，他基本上都是自己过日子。有一天，他偶然读到华盛顿大学一篇关于数据意识的论文，并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促使他远渡重洋，赶到美国来进修。屈指算来，这是他到这里的第四个月了。这四个月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抛弃自己的幻想。华盛顿大学和世界各地的其它学府一样，都不过已经垂暮的枯树罢了。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人关心学术这么严肃的东西了。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西雅图某条不知名的小街上。这让他慌了神。他看了眼表，已经过了十一点。学校很快就要开始午餐了，到时候他肯定找不到实验室的管理员。杨暗骂一声，抬起头来。
他看见了一个女孩，坐在他对面的咖啡厅里。冬日的暖阳洒在她清秀的脸庞上，她的眼睛像水中的黑珍珠。她正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搭在嘴边，红嫩的嘴唇轻柔地按压在杯壁上，洁白细腻的面庞因屋内的热气衬得有些微红，像是一滴红墨水荡漾在湖水里。一头及腰的黑发优雅地垂在身后，光滑得有如精致的砚石。
杨看得入了迷，他的公文包掉到了地上。女孩也看见了他。她温柔地朝他笑笑。杨也笑了，他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他捡起公文包，克制住悸动的心，走进了咖啡厅。
去他妈的报告。他想。
都市的微光下，一片落叶恋上了流水。
2056年12月27日，西雅图
女孩的名字叫铃兰，美籍华人，同样是华盛顿大学的学生，历史和哲学专业。
那天，杨走进咖啡厅，很快就和女孩搭上了话。他惊喜地得知铃兰既然和自己同样是华盛顿大学的学生。同学的情谊让杨和铃兰很快熟络了起来。他坐到了铃兰的对面，和她聊起天来。当他听说铃兰的父亲正是那位发表过数据意识论文的计算认知科学专家时，他高兴地简直要叫出声来。他请求铃兰帮忙向她的父亲介绍一下他，好之后拜访，铃兰爽快地答应了。杨喜悦地手舞足蹈起来，他付了两人的咖啡钱，坚决拒绝了铃兰自己的付钱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