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30·小说化转换(6)

*注：在现实中，分子食物是匈牙利物理学家尼古拉斯·库尔特于1988年提出。分子食物是指把葡萄糖、维生素C、柠檬酸、麦芽糖醇等等可食用的化学物质进行组合或改变食材分子结构，再重新组合。
然而，我的调查志却没有丝毫进展。发黄的本子上已经记满了化学数值、日记、睡前回忆、私人谈话、信手涂鸦的形状，还有晦涩的医学用语，编织成难以拆解的森林。我把自己和物联网隔绝成两个独立的客体。我不敢把本子的内容上传到寰宇网络，甚至连离线数据库也不行，为当局服务的白客可能会发现它们，进而找到我的真实身份。警方控制的遥控警察也在搜寻无执照医生的踪迹；地下医院则徘徊着被雇佣的武装侦探，他们害怕有人问出不该问的问题。我像个超越时光的幽灵，游荡在无产者贫民窟、废弃的金属不夜城、非连续性阁楼、剧情角色同情者所承包的秘密医院、深不见光的岩石掩体都市……那些都是无执照医生活动的场所。
我曾目睹武装侦探与遥控警察的枪战，战争飞艇在不夜城肩头熊熊燃烧；我注视着万丈光芒在日食之夜里疯狂闪耀，如龙的人流在十字路口高筑街垒；我凝视着剧情角色保护派擎举黑旗，整容医生的肉函数在概率弥散中枯萎坍塌。我曾参加角色的电子葬礼，与后人道主义者促膝长谈。我知道，我的调查志还差一个关键部分。没有那个核心，它的价值将一文不名。我把那个部分叫做“缺失的一环”。

我一定要找到它。
（渐黑）
很多人以为，社会运动理论家只是对现状的温和批评者。
事实并非如此。我的一个学生曾经问过我，社会运动理论研究的对象究竟是什么——是社会，是阶级，还是组成社会的个体？是社会运动现象，还是导致社会运动的原因？我告诉他，社会运动理论研究的是集体记忆中的伤痕和断裂，是一个逐渐撕裂的社会如何愈合集体伤痛的漫长过程。我们的课题是内战，革命，社会运动，消极反抗和难以消除的群体性愤怒。社会运动理论的血液流淌着传统社会学的圣三一：它具备卡尔·马克思式的革命热情，马克思·韦伯式的分析技巧，还有杜尔凯姆的社会有机论的狡黠机智。每一个社会运动理论家都是职业革命家和社会学家的混血儿，身上流淌着对自身最终归属何方的本质疑惑。
在恕林根的历史博物馆里，我找到了“缺失的一环”。那是一个用铝合金构建而成的博物馆，竖在一座半途荒废的建筑工地上，空间辽阔，内部空间被活性水泥横梁和未经修饰的原始美感所分割。一群银河百科全书派学者买下了这块地皮，用来展示穿越者的历史。从第一台康德稳定器的诞生，到轮回之龙与千年一次的大灭绝，然后是骑侠的崛起，再到我们目前所处的第八个千年的第二世纪。整个博物馆以复古的方式手工搭建而成，没有接入任何寰宇网络，没有使用生物材料，也没有无所不在的物联网。白色水泥上悬挂着古老的装置，下面是介绍词，天花板悬挂着电灯、煤油灯。信息以手写文字的形式表现，而不是电子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