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蝼蚁抬头(4)

他将花别进手表表带中，无视周围的干扰，径直地走向一扇闭合的灰白双叶窗。推开窗，一盘轮胎立在立在一片平凡的石板上。色彩恢复了原本的状态。密麻的光线下，轮胎的阴影富有律动地呼吸着，贪妄吸收足以填补黑暗的光热。他将轮胎踹翻。轮胎颠簸后不在动弹。它的中央冒出张瓷盘，意外的空空如也。事实上，他也想不出什么了。他转了个身，刚才赤裸的男人此刻正严衣正裹地坐在盘子上面，他也是。男人张了张嘴，可他听不到。梦中的自己在回答了什么后，男人向后仰倒，脸上不断地切换着无一相同的表情以示愉快。轮胎开始转动，但相比起杨的自我震颤并算不上诡异。纸花落地。一切都在徘徊中消散。
单调的绿地生活令他无比向往劳累，机械地活动令他的头脑沉浸于麻木。庆幸的是，他不必担忧饥饿或是疾病，至少直至现在，他还从未在此受到过病痛或腹空的照顾。
不过疲惫很快再次卷土而来。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再就只是银白的房间内壁。他抬起手臂，缠满绷带的拐杖替换掉桌子的四条支柱。他不再用力手臂垂落下来，绷带也附庸似的不再勒住桌腿，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他单膝跪地，深情地凝视着绷带后的秘密。桌腿被生硬地凿出一孔眼球大小的豁口，但还不至于支撑不住桌体的重量。他将眼睛贴近豁口，回应他的，则是空泛无光的海水。在水中，先前的姿势已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不过，任何他已知的行为都无法阻止不断下沉的命运。深海的环境单凭他自己是无法应对的，即便切实感到呼吸异常艰辛也无济于事。他的血液意欲照彻寂静的暗流，荧黄的火星在肌肤下悦动，表皮是这滚烫血红的最后一道关卡。那血液以不凡的热浪随着脉搏的韵律鼓破他的每一寸肌肤，但却凝固在无情的海水中。他感到自己愈加接近海底，也愈发脱离常识，沉浸在叹惋不见天日的凄凉与期望洞悉另一番景象的凝想中。

悲鸣自火星的余热中响起，哀以巨人的名义。一颗玻璃球重现在这悲情的残碎中。它的轨迹并非巨人所设，单纯的直线，巨人的历史捕捉不到它的踪迹。它自水中溅出，漫无终止地向前，但却未干扰到任何存在的自然体系。它的目的在于自塑，而非影响。杨跪在桌前，玻璃球试图悄无声息地滑过。它来时是纯净的，自然也从未考虑过改变。可杨不会忽视任何突兀的东西，利用他，哪怕为他创造价值。于是，桌腿不再残缺。杨的双眼只得盯住那曾经纯净的玻璃球，这比空洞的豁口令人踏实得多。
直到玻璃球与桌腿别无二致。
3 不意外的，他打算向下掘刨。地面上已经很难再有新意了。他没法浮起来，这也是无奈的举动。
当他攥住第一簇草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事情的荒谬了。土不会凭空消失，他也没有铲车样的胃口，更何况已经不存在饥饿鼓动他进食了。
但他仍费了一番气力。比起单调的走动，他需要些能与其他事物产生瓜葛的行为来提醒他身为人类的尊严。当他拔出那簇草时，不久前的一幕又重演了。没有铺垫，极端之间的对调。显然，毫无前兆的反转不免刺痛了他的视觉神经。于是，他蹲下来，双掌捂住双眼，没有节制地搓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