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蝼蚁抬头(3)

他没有选择去寻找燃料，或许这样才更贴合他的本意。这时，他才得以强迫自己忽视掉一切的不合理，用妥协的心态审视这焕然的天空及土地。
光亮自不见边缘的云海间隙中，均匀地排布到平坦的草地上。他试探性地移动着。贴合周身的胆怯垂影，依旧因某些东西而恐惧，不愿做出多余的举动。他意识到，无论自己去往何处，那个未知的光源都会定位在他的头顶，仿佛除他以外的一切都并非实在，皆因他的意志而浮现。
他也没法观察到地平线。草地也许坍成了低谷，而他此刻正处于这均匀低洼的中心。即使雾霭模仿着云汽将四周缭绕得近乎桑笼，也不会拖慢他走离此地的意图。他太想出去了。
毫无杂物的草地、映透光霞的云海、迷离重叠的雾霭……静态的生命力有着无可比拟的能量，渗透在这为数不多的极致景象内。只有他不这样认为。他是独自的，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讲。
或许，只有当一个人徒劳地与希望渐行渐远时，他才能被称为孤独。他的确需要休息了。这里的景色诱导着他盲目的行走，却又在他最疲劳的时刻暗示他始终在原地踏步，纹丝未动。那种打击是痛及骨髓的。

没有参照物提示他确曾移动过，但那是在他回望来路前。他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路，那些柚棕色的脚印与周遭靓丽的油青色植物格格不入。
虽然已了解的情况并不会令他正视目前的处境，但至少可以安心地休息片刻，他已经想不到比睡一觉更有价值的事情了。
2 在这里，企图区分昼夜几乎不可能。没有钟表他也不必在乎时间了。唯一与时间似乎沾边的。只有他已做了两个梦这个事实。甚至，这梦反而更加真切。
海岸上，众人欢腾着。赤裸的男人向他招手。男人的画面向他不断靠拢，像是相机跨越式的聚焦，事物在放大中清晰。他伸手就能接触到男人。于是他拍了男人的肩膀。男人的五官由松弛渐渐凝固成一团墨绿色的线圈，转动着，随即转变为漆黑的洞口，坐落在他的面前。光线从他的身后，亦或是漫过他的身体向洞中蔓延过去，但莫名地终止在了黑暗边界。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步那些溃败的光线后尘，但直觉告诉他这是恰如其分的。他拨开那些傲慢的光粒铺成的光帘，轻巧地踏入了这黑夜的领土。事物披挂上灰白的外衣，徐徐地布设出他熟识的那个世界。那些灰白图案显然才是这场变化的见证者。一道道黑条自黑幕中分离开来，高速地相反运转使它们的边缘划出眩目的白光。两种极端在他的面前互相干涉，灰白却依旧不动声色。他跃起。待他再次落地时，手中多出一朵同样灰白色的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