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百物语作品：不自由(10)

突然，一个苍老却很精干的声音从杜宗耳边响起：“你能看见。是么？”
于是杜宗便遇见了魏老头，来到了太皇街。
“嗯。”杜宗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低声承认道。
“这也是你不能出这条街的原因。”白衣少年点着头，若有所思，“那你明白什么是自由了么？你可刚刚又用命换来了一次契机。”
杜宗认真地想了想。他突然想起了清晨的胡同里那个孤零零的自己，沉默地听着李爷爷悠远的二胡；他想起了正午烈日下，他畏惧地躲开了邻居家孩子的皮球，因为球上长着一株别人看不见的猩红刺藤；他想起了黄昏时分，他孤零零地走在街头，眺望着自己未曾去过的远方；他想起了有一天夜里，五柳茶庄的柳姐姐怅然叹道：“春来花开思又起，风吹一夜碎玉声。”
他想起了今天的种种趣事。
想起了绿衣童子满足地自囚于银杏树中，摇头晃脑地读着圣贤书，一道道金光从树干中冒出，熠熠生辉。
想起了那条头上隐隐长有犄角的金鲤在池中蓄势待发，石缸下面其实连着外面那条大河，和一条不可见底的巨大深渊。
想起了那朵变色的花朵的清香中，夹杂着的能化在春风中的各色种子。种子无形无质，将根扎在了一些游客的思绪中，飘荡于时空。

想起了那个被吓跑的古董店小人儿在他们走后，又贼头贼脑地返回，突然发现了一支精致的小毛笔，便兴高采烈地抛弃了核桃，拿着那只小毛笔，在空中舞文弄墨。
想起了吴掌柜书店里那些游动的文字，最后拼出来一行密密的小字：“莫向外求”。
想起了那个其实身缠虚无铁锁的老妪在杜宗临别时的一句有些不平常但十分悠然自在的嘱咐：“年轻人，慢慢走。”
想起了那个在五柳茶庄的后院吹玉笛的姑娘，一直眼望朔风阵阵的北方。
“自由是一件事的多种视角，自由是一种风景的多种心态。自由是你想怎样，就可以看作怎样。”杜宗锁着眉头，斟酌着语言。“自由是一次对命运的观赏，自由是一场关于认知世界的饕餮盛宴。”
“不错。这就是你的自由。”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将躺着的身子翻了回来，而后打量了四下四周，道：“我该走了，你也该醒了。不然那个魏老头又可以趁机教训我一顿了。”
“那你的自由是什么？”杜宗见白衣少年身形逐渐模糊，急忙问道。
“我的么？”白衣少年翘着嘴唇想了想，“既生于天下，何谈自由？”那少年咧嘴一笑，而后便消失不见了。
杜宗也觉得这个空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而后四周便陷入了黑暗。但紧接着，一束刺眼的光突然照了进来，闪得杜宗想用手挡住亮光，然后他就真的抬起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