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四章(8)

穆辞雪被他逗笑，浅嗤一声：“我若是当朝公主，或许可以去试一试。”她毕竟欠了人救命的恩情，因而将他的事放在心上，仍是绕回到原话上，说：“国朝尚佛，既是玛瑙，多半是做了手串之类。京中佛寺便只那许多，礼佛非临时起意之事，守株待兔，或许便等到了呢？”
容忻是皇子之身，虽是有意将自己做成闲散王爷的模样，但自小是被君父有意提携的，于国是并非毫无见地，只是不说罢了。国朝虽自前代便有尚佛之风，但他心中，一向不喜佛寺与农争地，与国争民，有碍赋役，又大伤义理，因而颇不关心沙门相关诸事，说起玛瑙，也不曾想到这上头，被穆辞雪提醒才发觉还有其他路可寻，虽是未必真的就是出路，此刻心下总是觉得豁然开朗了些，因而对穆辞雪笑道：“姑娘另辟蹊径，若真得破局之法，定要酬谢姑娘一番大恩。”
穆辞雪笑得三分调皮，拱手作揖道：“难酬公子救命之恩万一，但愿于公子有所助益。”她话音方落，忽觉手上一空，才发觉自己忘了手上还拿着绢帕包裹的步摇，这一作揖间直接被容忻伸手掠了去。穆辞雪低呼一声，再抬头只见那包着步摇的绢帕已然到了容忻手中。容忻本来不想被人发觉自己出身不凡，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此时改了主意，拿着那绢帕在手中挥了挥，说：“正巧我在司珍司有些门路，你这步摇，我拿去试上一试，便当作谢你了。”

穆辞雪一时懵怔，上前一步，容忻却已转身阔步离开了，边走边说：“你需等上一等，我最近事忙，七日之后，你仍到此处等我，成与不成，我都来物归原主。”
那原主其实并非穆辞雪，本来是想酬谢他救命之恩，也不该是又欠下恩情的。可是穆辞雪却始终茫然立在原地，什么也没说出口。待她终于回过神来，容忻早已没了踪影，她才发觉，自己刚刚心里不过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在那袍摆上的碎布已不在绢帕之中。她似是不放心，又在自己腕间摸了摸——好在确实在臂钏间好好的掖着。她长舒一口气，将手背按上晕眩的额角，才发觉，竟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转念却仍是有些七上八下——万一方才袖口不曾掩好，被他看到了呢？万一那绢帕中留了线头呢？
她在这惴惴难安间发觉，自己竟是心事骤起，难以自持了。
镇远公府的寿宴直至入夜方散，容懔离开镇远公府时已是凉风习习，自镇远公起及随从下人皆出府相送，容懔请回数次镇远公才立于原地作别，由穆弃寒独自送容懔到街口。容懔再未看到穆避霜，临行前余光之中，送行众人间也没有她的踪影。这庶出的公府长女，即便有了准太子妃的身份，此时未出府们，也未曾有人发觉。
容懔到了街口，将要登车，便请穆弃寒不必再送。穆弃寒四下看了看，仅是衔珩在侧，其余下人皆随行甚远，这才上前一步，声音颇轻，散在夜里与风声相差无几，说：“有一事，日间便想同殿下说，未得机会。亦不知是否是臣多心。那日，在鸿影馆，臣曾与昭王的近侍口角，名唤含珏的。那人以为我不认得他，口口声声言称有皇命在身，甚为嚣张，竟像是底气十足的模样，故而臣想，会否当时昭王亦在鸿影馆。这也便罢了，更奇的是，臣与之动起手来，忽有一扮作男装的女子出手，含珏对那女子，态度甚是恭敬，可那女子，分明是从不待客的后堂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