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塔和灰色的黎明》序幕 （一）我(4)

伊藤枫关掉手机，呆呆注视着远处的灯火，那些朦胧的光线在铁轨外很远很远的地方和无声对望。
上班的时候总是要经过埃尔因江，到冬天会很冷，水雾让柏树枝上都覆了层霜雪。
那个地方的名字是伯伦多纳-奥格伦大楼，一如它的主人，直白的名字和朴素的外形有着难以复刻的力量感。这栋大楼高三十五层，外面是整齐的玻璃幕墙，曾经有无数西装革履的玩家在其中进进出出。大楼的名字听起来很拗口，但实际上没什么营养......只是因为在大楼中设立总部的公会，同样坐落于游戏中奥格伦领地以及伯伦多纳镇附近罢了。
不过曲终人散之后所有往事都早已被尘封于岁月下，包括那些人，还有他们摘下耳机时伸懒腰的动作，以及随处不在，每天都被重复说出口的口头禅——
他思索着，颓丧着，漠视周围发生的事。
恍然中听到远处传来刺耳的刮擦声，随着地面轻微震动，列车进站了。长椅上的人影都缓缓站起来，沉默地向月台玻璃门走去。伊藤枫抚平衬衫的褶皱，拎起手提包，等待列车门向两侧滑开。
困。
真的......好困。
在这个社会里，所有人应该都是这样的吧，或许，或许不止自己，也不止和自己一起前行的人形。开门的一霎那冷气灌出，伊藤枫打了个冷颤，只好找到离出风口远些的位置坐下，然后靠着玻璃窗准备小睡片刻。

距离到家还有四十五分钟零三十二秒的车程。他发现自己有点想家了，可是印象中的家和现在要去的地方却又截然不同；如今自己的公寓里整洁得如同宾馆，但每次推开门都有一股陌生感，像是闯进别人家里一样，然后会下意识地往厨房看，似乎在好奇有没有人；但在很久以前——多久，是一年前，还是两年前？那时候手底下的键盘劈里啪啦地响着，房间里只有屏幕和台灯还在发光，周围是乱七八糟的小说，游戏机，空的饮料瓶子，耳机里会传来‘Victory！’的声音——
“喂，伊藤枫，你在游戏里这么厉害，不辞掉工作变成职业玩家吗？”
有人这么问过他，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追寻那一缕飘渺的微光。要是自己能活在Blade的世界里就好了，许多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如此许愿。在现实中的自己过于孤僻，不论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都没有交到几个朋友，他总感觉和别的活人交谈反而更像是和NPC对话的状态，为了某种目的而选取适当回应。
在游戏里的成就真的能算是成就吗？这些明显都不能写进履历表里，如果写进去的话，在递交文件夹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到面试官疑惑的表情，可能他会努力憋笑，看向自己的时候带上怜悯的神色。
但在现实中一个成就都没有，除去坚持了十几年的健身和立地格斗——当然这些都只是兴趣爱好的一部分，大部分人都有比自己看上去好许多的兴趣吧，而不是只能对着沙袋发泄过剩的精力，流完汗之后便瘫在浴缸里沉沉浮浮，像没有生命的死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