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塔和灰色的黎明》序幕 （一）我(2)

随着开始准备成家立室（也就是说尝试去相亲大会诸如此类以前从未设想过的地方），他已经准备进入第二种生活节奏——更加紧凑，更加无趣，更加受人摆布，像舞台上的提线木偶一样。
我真是个心狠的人，他会时常这样想着，如果说游戏对他来说的重要性一定需要拿个什么比喻的话，那一定就是妻子了，而抛弃妻子的人——一定是个没有良心的混蛋。
他抬头望去，晚上的车站月台只有稀疏人影在长椅上弓背而坐，手机的光芒把人脸照的惨白。在列车的轰鸣消失在隧道深处后就只剩下偶尔传来的脚步声，皮鞋敲击瓷砖发出清脆的响动，听起来和生命结束前的倒计时，或者将死之人耳际出现的奇怪声音颇为近似。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伊藤枫想着，我也是其中一个，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罢了。这是几天前在看《人类简史》后的突发奇想，可能这些对他来说过于沉重了？希望如此吧，自己不适合背着太多东西前行。哪怕是现在拎着东西也是如此，右臂肌肉有些酸痛，恐怕有一天会变成吊缆一样的东西。
手提包里装着原稿和合同，还有占最大重量比的手提电脑，是新买的商用笔记本。而与此相反的是家里的电竞笔记本，它的表面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可能键盘里也是——被压在沉重的文件底下不见天日。但能铁着心把电脑收起来，彻底告别长达十五年的游戏生涯，自己也算是个勇士——

特别混蛋，没心没肺的勇士。奇怪的是，自己虽然丢掉了很多东西，但背却越来越佝偻了，如同无形的泰坦压在上面，偶尔会感到一阵茫然。
嗡——
列车经过时眼镜被扬起的灰尘弄脏了，眼前有些模糊起来。
于是他摘下眼镜，从口袋掏出纸巾擦拭干净，接着仔细端详一会，却在镜面反光中看到了一个无神的人脸，胡子茬没刮干净，头发乱糟糟的，因为常年健身而看上去显得更为消瘦。
这就是我啊。
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迎合市场口味而写出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每次敲键盘都是在完成任务罢了，什么雄心壮志，什么青春梦想......
工作，工作，工作。
伊藤枫自嘲地笑笑，把眼镜戴上，瞄了眼手机上时间。
晚上十二点三十九分。从东京飞回来还是太赶了，也只能勉强赶上末班车。
接着手机消息栏里跳出几条新闻，无非就是今天早上哪里又有人跳楼了，这里出车祸了，某个政客发表了什么演讲，诸如此类，无关紧要。
手指划过屏幕，把垃圾消息一股脑拨开。
他讨厌垃圾信息，因为辨别这些资讯需要时间，但是把它们丢进‘无用资讯’的垃圾箱里后却一无所获，相当于白费了许多力气。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伊藤枫顿了一下，眼前有一个很熟悉的标志正瑟缩在消息栏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