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34（《哑巴新娘》续文）(2)

凝香终于可以重返学校，就插班在从心的那所官立学校，每天姐妹俩又结伴上学放学。其实中间只隔了短短的几个月，可对凝香来说，却恍如隔世，她加倍珍惜。从前喜欢看电影画报的她，现在却常常熬夜温习功课。湘君进了医院，诊断结果，她患有肺结核，还有轻微的酒精中毒症状，需要住院治疗。虽然静云他们轮班照顾，但是凝香每天放学后仍坚持去医院服侍母亲。医院大房放满了病床，南国的春天已经很热，凝香挥着汗乘公车，到了站还需步行一大段路，赶到已经一头汗，探病有规定时间，不能错过。湘君的眼泪早已流干，只是喃喃对大嫂说：“原本带来的钱已够一辈子用，是我不好，弄成现在这样，又累得你们担惊受怕，还让孩子吃了那么多苦。”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凝香发觉原来一个人，一生中只需作出一个错误抉择，一生就完了。
湘君不久出院返家，但仍需定期回医院做治疗，可她坚持不肯复诊，她的精神也一无比一天弱，常常一整天呆坐着，不说一句话，不用问，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想，那时住利园山道，吃完晚饭定有车夫送客，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和丈夫一起与客人话别，身后是穿戴的如公主一般的孩子……时不时的她会抬起头来，牵一牵嘴角，像是笑，可是更像在饮泣。
一天深夜，凝香听见响声，立刻惊醒，见母亲打翻了茶杯，凝香连忙扶起母亲，给她喝水。在微弱的灯光下，湘君对着她嫣然一笑，像是恢复到她无忧无虑的少奶奶时期，她轻轻说：“唉呀，囡囡，你在真好，我做了一个恶梦。” 凝香惊怖，浑身寒毛竖起，只是不动声色，“妈妈，你累了，睡吧。” “囡囡，” 湘君却兀自握着女儿的手说：“吓死人了，梦里你爸爸炒金子全军覆没，我们家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哎呦，幸亏只是一个梦，囡囡，明早我们到朱太太家去玩，先去让车夫备车。” “是，妈妈，你先休息。”湘君呼出一口气，含笑闭上眼睛。凝香一直握着她的手到天亮。

望着昏睡中的母亲，凝香开始轻声饮泣，她知道只要父亲一天没有确定的消息，只要一阖上眼，母亲便会看到如烟的往事，今天的一切，由她一手造成。望着昏睡中的母亲，凝香开始轻声饮泣，她知道只要父亲一天没有确定的消息，母亲就要背着这个包袱…
早上，她来到少朴他们房间，嗫嚅着将昨夜之事说出，末了鼓足勇气抬头问道：“我爸爸他还会回来吗？”静云和少朴对望一眼，轻拍着她的肩说：“你伯父已经在托人打听了。你先去上学吧。”待凝香走远，少朴一声长叹：“心病还需心药医啊。”静云问：“还是没有消息吗？”少朴无奈的摇摇头。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又过一阵，这天凝香和从心返家，见少朴夫妇脸上都带着难得的微笑，不由纳罕。果然静云将她叫到身边说：“你爸爸有消息了，你伯父已经托人去疏通，如果顺利的话，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回来了。”“真的。”凝香惊喜的抬头，她回房去看母亲，见她沉沉睡着，呼吸均匀，眉头不再紧皱。晚上吃饭的时候，展翔忽然说：“妈妈的手怎么不亮了。”他一说，众人都往静云手上看去，凝香记得伯母有一只蓝宝石戒指，是祖母的遗物，那蓝色同太阳底下滟滟的海水一样美，从前他们几个孩子时常喜欢对着阳光欣赏它的光华，雀跃不已。每当这时，伯母就会搂着他们几个，开心的笑起来。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圈白白的印子，想必戒指已经卖掉。想到这里凝香不由得低下头，可是那圈白色的印子却不时在眼前浮起，挥之不去，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静云却只是淡淡一笑说：“戴着做事不方便，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