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悲歌 序章(9)

然而，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她都没有再次出现。奥德只能任由她那张美丽的脸庞、那双血红的眼眸，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变得模糊、再也记不真切了。
更为糟糕的是，由于过长时间的熬夜与神经高度紧张，奥德变得形容枯槁、神情憔悴。他不再能维持原本干净整洁的外表，而是开始疏于打理、不修边幅。木屋子的地板长出了霉斑，他不闻不问；家里的黑猫饿得瘦骨嶙峋，他爱答不理；后花园里的蔷薇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他也听之任之……
直到他的姑父特地过来抽了他一巴掌，奥德才从恍惚中惊醒，不久便停止了这种荒唐的行为。
不知道从何时起，村子里来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吟游诗人。他自称俄耳甫斯，操着一口浓浓的异乡方言。每天清晨，他就坐在村口的一株圣栎树下，在竖琴的伴奏下唱着诘诎聱牙的异国歌诗，直到黄昏翩至、暮色降临。
每当他奏响手里的那把银竖琴时，经过他身边的村民就会自发地放下手中的一切劳作，聚拢在他的身边，就像听一场布道会一般虔诚地聆听他的演奏。
有的时候，就连蝴蝶、小鸟也会停下扇动的翅翼，转而盘旋在他的身旁，和着乐声轻盈地舞动。仿佛他就跟神话里真正的俄耳甫斯一样，拥有吸引天地万物的魔力。

少男少女们纷纷向他拜师学艺，想用乐声传达届不到的思念，让心上人听见自己虔诚而炙热的心声;蹩脚的渔夫们觊觎他手里的竖琴，想诱惑海里的鱼虾，让它们自动钻进自己的渔网;镇上来的演说家不会错过他的每次演出，总是在一旁静静观察着，试图找到他维持人格魅力的关键所在……
这些人把诗人团团围住，希望他能够满足自己微薄的祈愿。诗人表示自己愿意将倾囊相授，只不过作为交换条件，每个人都必须告诉他一个自己最为珍视的秘密。
一个棕发少女找上诗人，说道：“我深深地爱着住在村子东边的那位美少年。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这是我最为珍视的秘密了!”
诗人笑了笑，摇摇头说：“你曾经还喜欢过村子西边和村子南边的各一个少年。你给我的秘密并不比它们珍贵到哪儿去，我不能教你怎么弹竖琴。”
少女只好悻悻地走了。她想，她才不会把自己已经不再是处子之身这件事告诉这个陌生人哩!要是这家伙不小心泄露出去，那个少年可能就不会喜欢上自己了。
此后，和这位少女一样，每天都有人带着他们一个秘密前来拜访诗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诗人的认可。因为所有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真正的珍视的秘密分享出去，或者说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哪个秘密才是所谓“自己最珍视的”。